定段赛最后一场比赛的场馆。
围甲战场转京市了,今天这里空荡荡的,仅有几个工作人员做着日常打扫清洁工作。
一下车,时光脚步就迟疑了。
俞亮控制着让人不怎么疼痛的力度拉过他的手腕,扯着,走到沈一朗给的坐标处。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这位置,时光怎么会不记得。恼了,手腕左右扭着挣开束缚,红了一圈。
时光右手握住左手,在上头煞有其事地捏着,好像俞亮真抓疼他了似的,委委屈屈的。
“是要提醒我,提醒我……”后面的话梗在喉间,说不下去。
俞亮按着他跌坐在棋桌前,不紧不慢开始复盘那局棋。“这一子,”夹着的棋子轻磕在棋盘交叉点上。
“便是沈一朗失神挪移棋子,然后你当面指出的那手,对吗?”
那晚时光听到教练组那句话时,俞亮就站在他背后。
六连败是怎么一回事,他心里门清。昨天的疗愈方法不起效,那就试试沈一朗洪河的法子,以毒攻毒。
时光盯着那枚棋子,嘴巴横一道坚决。
见他不说话,俞亮便一遍遍回位挪移,回位再挪移。猫儿哈欠般轻巧惬意,爪下踩着鼠崽儿颈脉。
十几次后,时光截住了俞亮的手,“俞亮!够了……别羞辱我了。”
抖得声音也站不住了,他不知道为何要这般令自己难堪。
颓退的心态压着,抬不动,棋盘都得裂开条缝,腾出个位置给他搁脑袋。
“原来,你也知道是羞辱?”俞亮没给这机会,冷森森地戳开。
时光震惊地抬头,这不是他的俞亮会对他说的话,迟疑。
“俞亮,你在说什么?”
俞亮站起身,双手撑在棋盘两侧,俯身直视,“时光,你又在羞辱谁?沈一朗?洪河?还是你自己?还是,褚嬴?”名字一个比一个用力。
“收回去这句话!”时光燃起怒意,合力的拳手,力道鼓聚在关节。
俞亮嘴角勾起一抹嘲弄,从他那边的棋篓里抓出把棋子,手腕一甩,平扔在棋盘上,“这样呢?羞辱吗?”
哗啦啦散落,有在棋盘上的,有在桌子上的,还有几子,滚着到时光身上没被接住,摔在地上。
这个举动,任哪个棋手看了都无法冷静对待。
时光彻底被激怒,拉起他就要离开,被俞亮反扯,大力扣回到座位上,俞亮俯身在他耳畔。
“褚嬴如果看到你这样,他一定很失望。”
“时光,我对你很失望。”
时光不想再听下去了,捂住耳朵,把脸埋进臂弯,弓着蜷缩着。
俞亮忍着心疼,静静等着。
手机显示过了五分钟,俞亮才走到时光身边。拉下他捂住耳朵的手,把它们环在自己腰后,又将头捧起,按在腰间。
“清醒了吗?”俞亮的声音柔和了些。
时光挣扎着想要推开,太难受了,俞亮是大老师上身吗?突然这么对他。
“别动。”有时候,真不能顺着时光,俞亮紧紧箍住他。
“本来沈一朗和洪河也要来的,但这么多人缺赛,父亲没批。”俞亮加重了后调,“他们很担心你。”
感受到时光反抗的力度渐渐减弱,俞亮也没再硬压。
“你跟沈一朗定段赛的事,沈一朗说在他回国后,你们就已经说通了翻篇了的,对吧。”
不说话?
俞亮有足够的耐心。
时光好一会儿,轻轻一声,闷在喉咙里,被腰间的衣料也吸收不少,不过还是清晰的,“嗯”。
小太阳温度直到开始往下就了。
俞亮揉揉他的发顶,“来之前,沈一朗让我带句话给你。”
停了。
就知道遛自己。时光忍不住用额头轻轻砸他肚子催促。
【时光,我很感谢当初你没用那种方式让我晋级,没让我成为不了一个真正的棋手。】
确保沈一朗的话自己复述得一字不差。
俞亮叠在后头追,“认为自己是抢了沈一朗的名额,你才真的是在侮辱他。”
收声一瞬,戳破一个气球,“当然,我知道你也没真的还这么想。”
俞亮又有些声重地叹了口气。
“你带着这已经翻篇的旧症结一块儿吃心,有连带翻旧账的嫌疑,是欲加之罪。
这点批评你。认吗?”伸手戳了戳时光脑袋。
腰间的人缓缓点头,只剩下小蝴蝶扇翅膀的音量,“认。”
“太阳真乖。”俞亮弯下腰,在时光头顶落下一吻,给奖励。
“哼。”底下一声轻哼。
指导棋果然不太好下,还是孤棋。褚嬴教梁武帝的时候也提着心肝脾肺肾在嗓子眼吗。
俞亮回神,继续引导发问。
“北斗杯出战名额,最终落在你这个第三名头上,是洪河家里的问题,他没得选。
那不是你造成的,对吧。”
断断续续,没有被完全带着走,还争着呢,“可,我……我就是不想和洪河争,为什么我总要跟自己的兄弟二选其一,这不公平啊……”
“再公平不过了!”俞亮直起身,截住他的话头,声线严肃起来。
“棋手,只用围棋说话。谁棋力高,谁上。”
时光嘴巴张张合合,出不了一声反驳话语。
俞亮稍稍推开些许距离,一手抬起时光的下巴,迫他对上自己的视线。
“时光,你是棋手,洪河也是棋手,我也是棋手。难道有一天我们俩对上了,你也要想着怎么让我或者每一步都要看我脸色,或者让我看你脸色下棋吗?”
时光连忙摇头,他不是那个意思。
积极的落子反应,好事。
俞亮的语气软下来,双手捧着小猪猫嫩乎的脸,“争先,是棋手的本能。父亲说,棋手在下棋的时候,脑子里就应该只有棋,只是棋。”
拇指轻轻描摹时光的太阳穴,“时光,围棋是纯粹的竞技运动,输赢是落点。
争先博弈,才是围棋的真谛。
争,不该羞耻,不该愧疚。
即使对手是你,我也不会拱手相让任何一场比赛。”
这么无情吗?时光呆愣了一秒,随即通了,笑了。他,也不会相让呢。
小太阳总算是明媚了,俞亮心口一松,忍不住手滑在他脸上揪起一块。
“是不是你参加七王杯,两说呢还。”
时光学着他的样子挑眉,“不相信我?”
俞亮带着笑意咳了咳,不能让他们家小太阳太过膨胀。
“你从拿起棋子的第一天,就有褚嬴一直在身边教导。
可你别忘了,洪河被林厉老师收为门生可是定段赛之后的事。
在那之前,洪河靠的是自己,只有他自己。”
时光恍然。
俞亮观察着他的表情,“北斗杯,那是外力原因才给了你机会。
你凭什么认为,再来一次,洪河就一定会输给你,一定是你拿下七王杯的名额?
你是在看轻洪河吗?”
“当然不是!”时光将脸重新埋回俞亮腰间,小声争辩,“我没说一定是我拿到名额……”
他跟洪河现在对弈也是五五。
他可不是岳智,输了还梗着,天天灰太狼地,这局不算,我会赢回来的……咦~嫌弃。
俞亮接着刺激时光,该收官结算了。
“唉,可不嘛,就我们家小太阳,都连输六局了,唉……”他故意拉长尾音,唉声叹气。
时光侧过头,张嘴恶狠狠叼住俞亮侧腰的布料,小虎牙尖开闭合戳着下头的皮肤出气。
俞亮惊得伸手一推,“时光!”在外头呢。
没能推开,那一块儿的肉被这么一推,更被时光咬紧了。
时光对着这一处不松口地报复。
教育他就教育他,先扬后抑,这么凶,还硬逼自己掀棋手底线,演一出扔棋子。
这傻子,最爱的围棋都为他时光腾出位了。
围棋是俞亮的信仰,当他没看到这人那会儿都手抖了吗?
哼,下棋的心眼一点儿没少地,全用自己身上了。
好一会儿,后知后觉嘴下的人身体的紧绷。
时光抬头,闭眼的俞亮,颈部青筋有点明显,还,出汗了……
不自觉松了口,粘连带出一丝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