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伯。”
“刚回来怎么也不休息休息?”桑原代俞晓阳坐镇方圆市围棋基地,林副局长接洽岳氏律师团去了。
见到白川时他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居然没和俞晓阳一块儿去兰因寺?
他有些看不明白了。
在白川离开这半年,月底的视频会议总能看到方绪时不时低头绕指柔,两枚特殊印章的故事算不上太大的秘密……临近六月时他的雀跃,任谁也都不难看出好心情。
反倒是白川,言语间无刻意关注,一回来就投入工作,半点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甚至,他拒绝了俞晓阳一块上山的邀请?
动心的人,不是白川吗?
也许放下了吧,总归对白氏三脉来说是好事。桑原给他冲了杯茶,在高丽这段时间辛苦了,眼底青灰挺重。
桑原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再看,却敏锐地感受到白川的些许变化。
穿着打扮虽一如从前,但神情举止却多了几分另一个人的影子,甚至无意识地做了好几次推眼镜的动作,忘却了他鼻梁上已无需再装点的道具。
桑原心下叹气,希望这次能真的了断……
白川将厚厚的牛皮档案袋放在桌上,左手拇指指腹在这半年的成果上轻抚,算是不负所托。
“谢谢师伯。”扣扣桌子,“不碍事,早上睡了会,院长上山了,我过来交接下这半年的情况。”
正事谈完,桑原拿着烟嘴深吸一口,烟雾缭绕中缓缓问道,“不去见见他们?”
“也不能都往山上跑……”白川松了松领口,这半年习惯了方绪的穿搭,突然换回自己从前的衣服,竟觉得领口过分板正,有些不自在。
“小白……方绪得留在山上,不然院长也放心不下……”俞亮的胆子实在太大了,山上得留个俞家人盯着。
俞晓阳不能时刻待在寺里,一大摊子事呢。
思及此,白川晃了晃脑袋,还是先处理眼下吧,“院长说惊蛰已至,很多棋都得动起来。”
“是,”桑原的目光也深邃了几分,“俞晓阳这一串棋筋,是时候点目了。”
两人目光不约而同投向墙上的巨幅“棋谱”。
天王山关键走势,已正式汇聚于“岳氏”二字,俞晓阳用红笔将这一子重重圈出,滚烫得很呐。
桑原忧心忡忡地看向白川,“可想好怎么做?最近,不太平……”俞晓阳走前说交予白川落子。。
华夏围棋基地院长俞晓阳的独子俞亮在升六段比赛后昏迷,疑似身体出现严重问题的消息,不胫而走,业内一时人心惶惶。
七月初,七王杯副领队白川一回国,雷霆手段镇压。
第二天,他秘密组织了一场友谊赛,邀请业内泰斗、几大头部围棋俱乐部负责人、多位曾在国际舞台有辉煌战绩的退役老将、及七王杯的预选棋手齐聚方圆市围棋基地。
从高丽交流学习归来的棋手们,在与教练团、多名九段老将对局中取得了碾压式的90%胜率,充分展示备战七王杯的成果,迅速安众人心。这十人,可是板上钉钉的七王杯棋手。
业内杂音瞬间统一,偶有不和谐的,也只敢在暗处滞滞,半分不敢抬头。
全程受邀的国内知名媒体及官方媒体将这一切收入眼中,记录在案。
网络上刚刚冒头的些许风声,在此之后,被雨后竹笋般的“大统一”、“华夏魂”等正面舆论暗暗引导,多条或粗或细的火线被及时掐灭。
当晚他和桑原以俞院长名义宴请七王杯预选棋手,举行阶段性胜利的庆功宴。
席间,他“误触”了手机扩音键,电话那头俞亮与往常无二般的声线,清晰地传到每个棋手耳中,这餐饭,盘碗俱空。
第三天,他联系岳氏集团负责赛事安排的丽萨,针对七月中的头衔挑战赛做出明确规划,为洪河时光谋取最后的升六段机会。
当晚他又与两位母亲通了长达一个小时的电话。电话那端的痛哭过后,两位母亲的情绪基本稳定,对时光的犹豫和俞亮的坚决也多了几分理解。
归来短短三天,白川用沉稳有效的措施连扳数手,稳住军心,让业内见识到了华夏围棋副队长的权威。
当初白川从结庐居归来,就被擢升出征七王杯的副领队。
尽管有灵机散人一脉和棋圣桑原背书,业内和不少棋手仍对此有些许微词。经此一事,所有质疑烟消云散。
方绪和白川,是当之无愧的华夏围棋正副领队。
白川是真的忙,也是真的,在刻意放缓他与方绪的联系。
回国第一天傍晚,小白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亮起。
白川盯着跃在来电显示上的桃花面容,指尖悬停良久,最终任由铃声响了58秒。
这个时候该是方绪从俞老师那里知道他回来的消息了吧,磨人精怕是有一肚子的数落谴责等着自己,还有急着要给自己接收并要求回馈的……想念。
白川没接,方绪也没再打,只是连着又进来好几条短信拆分不安。
半小时后,他回了一条短信,【嗯,早上的飞机。刚回来,事情多,没顾上。挺好的,后面再聊。照顾好他们。】
短信刚发送成功,方绪的电话立刻追了过来。白川看着闪烁的名字,狠心将手机调成静音,反扣在桌面上。
一个震动,新短信闯入,【师兄,你睡了吗?方便电话?】
白川读完便关了机,熄灯准备睡觉。
黑暗中辗转了一会儿,无奈叹气。十分钟后重新开机,迅速编辑道,【要倒个时差,你早点休息。】发完便将手机扔回床柜上。
方绪的短信挨着就进来了,【一个小时,也要倒?】
此时兰因寺内,方绪握着手机,身后是还蹦跶个不停的时光。
“怎么样怎么样?白川老师说什么了,他明天来找我们吗?怎么也不让我们跟白川老师说几句……”
方绪示意俞亮封住他的嘴,吵,烦……
眼眸转了两圈,突然上前从时光兜里掏出手机,快速发出条短信。收到回复后肉眼可见的放松,把手机扔还给时光。
时光手忙脚乱,差点没接着,手机还亮着,屏幕上是白川的回复,【倒时差,休息了。】
“倒时差?”时光困惑地看向俞亮,“差多少?”
俞亮同样不解,“一个小时。”
时光惊呼,“一个小时倒什么时差啊?”说着就要给白川打回去,被方绪一把拦住。
“不准打扰我师兄!”在俞亮抗议的眼神下,语气缓和了几分对时光解释,“你们白川老师肯定累了,让他好好休息一晚。”
师兄很少出国,一出去又是半年,刚回来肯定不适应,也不知道是不是瘦了,小料国可没什么好吃的……
俞亮及时拉住还想说话的时光,但也眼神殷切地看向师兄,白川老师这次走得是有点久了,他们都挺想他的。
方绪推搡两人往塔林方向走去,“赶紧回去睡觉,明天再打电话。”
目送俞亮拉着不情不愿的时光离开后,他独自站在原地抬头赏夜,不如上次的满天星光好看。
回到僧房,临睡前方绪攥着手机,反复编辑着信息。
十分钟后,【晚安,师兄。】
第二天一大早,方绪估摸着白川到点打谱了,迫不及待拨通电话,却无人接听。
中午收到一条回信,【今天忙,回头说,照顾好他们。】
第三天,从丽萨那里得知白川约见了她,方绪再次拨出电话,这次被挂断了,再打,已是忙音。
睡前,终于等到一条短信,【刚刚给俞亮和时光妈妈通电话,不早了,早点休息,照顾好他们。】
方绪盯着这条信息来回拆组,键盘上噼啪作响的论文,最后成功发送,【好。】
这端白川看着那个短瞬的回复,重重地闭上眼。磨人精,难受了……
“别回头……”黑暗中一声沙哑。
说给谁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