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喧嚣与哈佛的宁静恍若两个世界。
林承志再次踏入这座金融与欲望之都。
这次邀请他的，是比摩根更加老牌、在石油领域更具统治地位的巨头。
标准石油公司的代表，背后站着的正是那位以冷酷、节俭和高效着称的“石油大王”，约翰·d·洛克菲勒。
会谈地点并非标准石油总部，选在了第五大道一家极其注重隐私、会员非富即贵的私人俱乐部。
这里的餐厅以深色木材、柔软地毯和绝对隔音的包间着称，是进行秘密商业谈判的理想场所。
引导林承志的是一位衣着考究、面无表情的侍者。
推开包间厚重的橡木门，里面已经坐了两个人。
主位上是一位年约五十、面容清癯、眼神锐利的男子。
他穿着极其朴素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没有佩戴任何饰品，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内敛强大的压迫感。
林承志认出，这正是洛克菲勒的左膀右臂，标准石油的副总裁兼主要战略制定者，约翰·d·阿奇博尔德。
历史上，他将是洛克菲勒的接班人。
阿奇博尔德身旁，坐着一位稍微年轻些、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是律师模样的男子，应该是助手。
“林先生，欢迎。请坐。”阿奇博尔德的声音平淡，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阿奇博尔德先生，感谢您的邀请。”林承志从容地在对面坐下，姿态放松却不失警惕。
这绝非一次友好的午餐，而是标准石油在试探性打压未见明显效果后。
一次更直接的、旨在摸清底细甚至吞并的“鸿门宴”。
午餐是简单的俱乐部套餐，品质上乘，无人将注意力真正放在食物上。
“林先生在德克萨斯的成功，令人印象深刻。”
阿奇博尔德切着一块小羊排，仿佛在谈论天气。
“尤其是斯宾德尔托普，一个被很多人忽略的地方。年轻人的眼光，很毒辣。”
“运气而已，阿奇博尔德先生。更多的是基于一些地质学上的判断。”林承志谨慎回应。
“运气？”阿奇博尔德抬起眼皮，那双鹰眼直视林承志。
“标准石油相信的是数据、是控制、是效率。运气，是不可靠的东西。”
他放下刀叉，身体微微前倾，带来的压迫感陡然增强。
“洛克菲勒先生和我，都很欣赏效率。
我们认为，石油行业的未来在于整合，在于消除不必要的竞争和浪费。
分散的、小规模的生产，是对资源的浪费。”
助手适时地接口，语气更加直接：“林先生，‘中华石油’在德州湾岸地区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但我们认为，它如果能够融入标准石油更完善的运输、提炼和销售网络。
将能创造更大的价值，也能为林先生您本人，带来更稳定和巨大的回报。
我们有意向收购‘中华石油’的全部股权，价格，可以谈，一定会是公允的，甚至……是慷慨的。”
图穷匕见！直接提出了收购意向！
林承志心中冷笑，所谓的“公允”和“慷慨”，不过是巨头吞并小鱼时惯用的说辞。
一旦被收购，辛辛苦苦建立的基业将瞬间易主。
他本人或许能获得一笔巨款，但也将失去自主权，成为标准石油帝国下的一个高级打工仔，这绝对是无法接受的。
林承志沉吟片刻，反问道：“感谢洛克菲勒先生和阿奇博尔德先生的看重。
不知贵公司对于‘中华石油’的未来，有怎样具体的规划？
收购之后，现有的管理层和员工，以及……我们目前与摩根财团在一些项目上的合作，将如何安排？”
阿奇博尔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显然听出了林承志的弦外之音。
“整合，意味着优化。
不必要的重叠部门会被精简，效率低下的环节会被改造。
至于与摩根先生的合作……”阿奇博尔德顿了顿，“标准石油有自己更高效的资本运作方式。”
这话几乎等于说，收购后，林承志的团队会被清洗，与摩根的合作也可能中止。
“我明白了。”林承志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稳。
“‘中华石油’虽然规模无法与标准石油相比，但它是我心血所在。
我更倾向于将其作为一个独立的平台，专注于特定区域的深度开发和前沿技术探索。
比如，我们正在研究更高效的催化裂化技术，以及重油提炼的改良方法。”
“技术？”阿奇博尔德对此兴趣不大，他更相信标准石油自身的研究能力。
“新技术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不确定性。
而稳定的市场和渠道，才是利润的保证。
林先生，独立运营意味着你需要独自面对来自同行、来自市场、乃至来自……其他方面的所有压力。”
这已经是隐晦的威胁了！
暗示如果林承志拒绝收购，可能会面临标准石油更全面的打压。
包间内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助手停止了用餐，目光紧盯着林承志。
林承志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压力，但此刻绝不能退缩。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迎向阿奇博尔德，不卑不亢地说道：
“感谢您的提醒，阿奇博尔德先生。
我深知独立运营的挑战。
但我相信，‘中华石油’的价值，不仅在于地下的石油，更在于其灵活性和专注于创新的能力。
或许我们目前无法在全局与标准石油合作。
但在某些特定领域，比如……在远东市场的原油供应，或者特定油品的联合销售上，或许能找到互利的空间。”
阿奇博尔德盯着林承志看了足足有十秒钟，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看穿。
最终，他靠回椅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很遗憾，林先生似乎更享受独自冒险的乐趣。”
阿奇博尔德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标准石油尊重你的选择。至于你提到的特定领域合作……我们可以保持沟通。”
这场午宴，在表面友好、实则暗流汹涌、未能达成任何实质性协议的情况下结束了。
离开俱乐部，纽约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这只是与标准石油漫长博弈的开始。
拒绝收购，意味着林承志将正式成为这个石油巨头的“重点关注对象”，未来的明枪暗箭只会更多。
林承志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弧度。
面对洛克菲勒这样的巨头，他顶住了压力，保住了自己的独立王国，这本身，就是一种胜利！
光靠顶住压力是不够的，他需要更快地壮大自己，需要阿拉斯加的黄金，需要特斯拉的技术，需要……更多、更硬的底牌！
一辆熟悉的马车在林承志身边停下，车窗摇下，露出了理查德·惠特尼的脸。
“林先生，看来你和阿奇博尔德先生的午餐结束了？”
惠特尼的笑容意味深长。
“摩根先生想听听你对当前……石油行业格局的最新看法。有时间喝杯咖啡吗？”
摩根的消息，果然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