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特尼提出,小约翰·皮尔庞特·摩根,时年20岁,常被称为“杰克”。
老摩根的儿子和继承人,希望在俱乐部进行一场“轻松的非正式交流”时,林承志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次会面的地点和形式都透露出不同的意味。
不是在摩根庄严的书房,也不是在正式的商业场合,而是在上东区一家顶级俱乐部的网球场边。
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洒在光洁的硬木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汗水、皮革和淡淡古龙水的气味。
这里属于纽约最顶尖的年轻继承者们,象征着另一种层面上的接纳。
林承志在侍者引导下走到室外露天休息区时,正好看到一场网球赛接近尾声。
场上,一个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穿着白色网球衫和长裤的年轻男子,正以一记有力的扣杀结束比赛。
他擦了擦汗,将球拍递给旁边的球童,大步朝休息区走来。
这便是小摩根,杰克·摩根。
他继承了父亲宽阔的额头和略显刚硬的方下巴。
面容比老摩根年轻柔和许多,眼神中少了那种洞悉一切的老辣,多了几分属于年轻人的锐气与探究欲。
他穿着合体的运动装,举止间带着良好教养与财富带来的从容自信。
“林先生?”杰克·摩根主动伸出手,笑容爽朗,握手有力。
“我是杰克·摩根。很高兴终于见到你,父亲和惠特尼先生对你评价很高。”
“摩根先生,幸会。直接叫我林就好。”林承志微笑着回应,语气平和。
他能感觉到杰克·摩根的目光在好奇地打量自己,显然对这位年纪相仿、却已创下惊人财富的东方同龄人充满了兴趣。
“好的,林。你也叫我杰克吧,在这里不用太拘束。”
杰克示意林承志在白色藤编椅上坐下,侍者立刻送上了冰镇的柠檬水和毛巾。
“听说你刚和标准石油的阿奇博尔德先生吃过饭?感觉如何?”
杰克开门见山,语气更像朋友间的闲聊,而非商业刺探。
林承志接过水杯,斟酌着回答:“一次……很有启发性的交流。阿奇博尔德先生对效率和控制的理解,令人印象深刻。”
杰克·摩根笑了,带着一丝年轻人对老派做派的不以为然。
“效率和控制,是我父亲也经常挂在嘴边的词。
不过有时候,我觉得太过追求控制,会扼杀一些有趣的……可能性。
比如你,林,你的出现和成功方式,本身就是对现有‘控制’体系的一种挑战,不是吗?”
这话让林承志心中微动。
看来,杰克·摩根与其父的风格有所不同,更愿意接触新事物,对打破常规抱有某种兴趣。
“或许只是运气和一点不同的视角。”林承志谦逊道。
“运气可不会让人在德州找到大油田,也不会让《美国科学杂志》刊登你的论文。”
杰克摇摇头,目光中带着真诚的好奇。
“我读过你那篇关于石油地质的论文,虽然有些专业细节我不太懂,但思路很清晰。
你对资源、对技术,似乎有种……超越眼前利益的关注。这很有趣。”
两人喝着冰水,话题逐渐展开。
杰克·摩根对航运业表现出浓厚兴趣,摩根财团当时正深度介入大西洋航运的整合。
他谈起正在建造的更大、更快、更豪华的远洋邮轮,谈起北大西洋航线竞争的激烈。
林承志顺势接话,没有谈论具体的船舶技术,从更宏观的角度切入:“更大更快的船,当然能提升单次运输的效率和乘客的舒适度。
但我在想,未来的全球航运,或许不仅仅是客轮竞赛。
货物运输的标准化和专业化,可能是一个巨大的蓝海。”
“标准化?专业化?”杰克·摩根眼睛一亮,身体微微前倾。
“是的。”林承志解释道。
“比如,设计专门运输谷物、矿石、煤炭甚至石油的标准化货轮,采用统一的尺寸和装卸接口。
这样能极大提高港口周转效率,降低整体物流成本。
再比如,建立覆盖全球主要港口的定期、可靠的货运班轮网络,像火车时刻表一样,让商人们可以提前规划全球供应链。
这或许比单纯追求客轮的奢华,更能从根本上改变世界贸易的格局。”
这套关于“集装箱化”和“定期班轮”的构想,在当时,无疑是极具前瞻性的。
杰克·摩根听得入了神,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
“标准化货轮……定期货运班轮……”他喃喃重复,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这想法太棒了!林!
这不仅仅是航运,这涉及到港口改造、货物包装、保险乃至金融结算的全套变革!
但一旦做成,就能建立起极高的壁垒和网络效应!”
杰克激动地站起身,来回踱了两步。
“父亲他们总在谈论整合现有的铁路和航运公司,但你的想法,是在创造一种新的游戏规则!
这需要巨大的资本投入和长期布局,但回报……无可估量!”
林承志保持着微笑,知道自己成功引起了这位继承人的浓厚兴趣。
他补充道:“这只是一个初步设想。真要实现,还需要顶尖的船舶工程师、港口规划师以及……像摩根财团这样有魄力和资源的推动者。”
杰克·摩根重新坐下,看林承志的眼神彻底不同了,不再是好奇,而是一种看到同类、看到有价值合作伙伴的欣赏。
“林,我必须说,你让我对远东的智慧有了新的认识。
你不仅有发现财富的眼光,更有创造新规则的头脑。”
杰克语气变得更加认真。
“父亲常说,资本的力量在于发现价值和创造秩序。
我觉得,你身上兼具这两种特质。
或许,在未来某个时候,我们可以在某些……新的领域,进行更深入的合作。
不仅仅是石油或铁路。”
这是非常重要的信号!
意味着杰克·摩根个人对林承志的认可,并且愿意将他视为未来可能的合作者,而不仅仅是其父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那是我的荣幸,杰克。”林承志举杯示意。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哦,杰克,原来你在这里。在和新朋友聊天?”
林承志转头,看到几个衣着光鲜、气质倨傲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为首的一个,赫然是曾经在哈佛校园公开用种族主义言论挑衅他的那个高年级学生。
他此刻正用不善的目光看着林承志。
显然,他也是这个顶级俱乐部圈子的成员。
杰克·摩根眉头微皱,显然对这群人的打扰有些不悦,还是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威廉,有什么事吗?”
那个叫威廉的年轻人假笑着,目光在林承志身上扫视。
“没什么,只是看到你和这位……呃,林先生相谈甚欢,有些好奇。
林先生,没想到在纽约也能遇见你,真是……有缘。”
身边的同伴也发出几声低笑,充满轻蔑。
杰克·摩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刚要对林承志表示认可,就有人来捣乱。
这让他感到不快,也觉得自己圈子里的某些人缺乏教养。
林承志神色不变,甚至对威廉点了点头。
“范德比尔特先生,又见面了。
看来你对跟踪和打扰他人谈话的兴趣,比对学术问题的兴趣大得多。”
威廉脸色一变,没想到林承志在杰克·摩根面前也如此不客气。“你!”
杰克·摩根这时站了起来,他身材高大,比威廉还高出一些,虽然年轻,但身为摩根继承人的气场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
他冷冷地看着威廉:“威廉,林是我的客人。如果你没有别的事,请不要打扰我们。”
他的语气并不激烈,但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威廉等人顿时有些讪讪,他们可以看不起林承志,却绝不敢轻易得罪杰克·摩根。
“好吧,杰克,只是打个招呼。”威廉勉强笑了笑,狠狠地瞪了林承志一眼,带着同伴悻悻离开。
等人走远,杰克·摩根坐回来,有些抱歉地对林承志说道:“不好意思,林。总有些人的脑子里塞满了偏见和无聊的优越感。”
“没关系,杰克。这反而让我更加确信,有些合作和友谊,比那些浮于表面的东西更有价值。”林承志平静回应。
这次意外的插曲,非但没有破坏气氛,反而让杰克·摩根对林承志的沉稳和气度更加欣赏,也让他对范德比尔特家族某些人的做派更加反感。
这次会面,在轻松开始、经历小波澜后,最终在一种更加牢固的相互认可中结束。
林承志不仅赢得了老摩格的持续关注,更获得了小摩根这位未来巨头的私人友谊。
这为未来在美国的长远布局,增添了至关重要的一枚砝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