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兽岭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去，林间的雀鸟才刚刚抖落羽翼上的露珠，城主府内却早已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凝重气息。
李查德站在大厅中央，指尖轻轻拂过地面刻画的魔法阵纹，冰凉的石材触感下，隐约能感受到阵纹中蕴含的微弱魔力波动。
他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枚用来稳固阵眼的魔晶嵌入凹槽，符文与阵纹接触的瞬间，一道极淡的白光顺着线条游走，如同沉睡的巨龙缓缓睁开了眼。
这是他为狮人副族长隆德枚瑟准备的升阶法阵，也是他迄今为止刻画过最复杂、最庞大的聚灵阵。绘制整整耗费了他三天三夜——大厅的地面被彻底凿平，每一条阵纹都用特制的魔银粉末混合着妖兽精血勾勒，就连墙角那些看似多余的环形纹路，都是为了在能量过载时起到缓冲作用的安全阀。
李查德蹲下身，用指腹蹭了蹭阵纹边缘，确保没有一丝粉末脱落，随即起身拍了拍衣角的灰尘，目光望向门口，等待着今天的主角。
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沉重而缓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尖上。
隆德枚瑟被两名兽人卫士引着走进大厅，他高大的身躯几乎要碰到门框，金色的鬃毛因为紧张而微微竖起，平日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狮眸，此刻却紧紧盯着地面的法阵，瞳孔中满是忐忑。
他停下脚步，粗糙的手掌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的兽皮腰带，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前的阵纹比他想象中更加繁复，那些交错的线条像是一张巨大的网，既让他看到了突破六阶的希望，也让他对未知的危险心生畏惧。
“不必紧张。”
李查德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试图缓解对方的不安，
“这法阵我已经反复检查过三次，聚灵效率比之前为其他人突破时还要高上三成。”
他走到隆德枚瑟身边，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感受到那肌肉下隐藏的紧绷，
“虽然五阶巅峰突破六阶确实有风险，但你别忘了，我已经成功帮十几个兽人首领突破过境界，经验还算充足。”
话虽如此，李查德的心底却没有表面这般平静。他清楚地知道，五阶到六阶的突破，远比四阶到五阶要凶险得多——这不仅仅是能量积累的跨越，更是对天地法则的初次触碰。
一旦隆德枚瑟在突破过程中心神失守，狂暴的能量不仅会冲垮他的经脉，甚至可能引爆整个法阵。到那时，别说隆德枚瑟会性命不保，整个城主府都可能化为一片废墟，就连他自己，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隆德枚瑟听着李查德的安慰，心中的感动渐渐压过了恐惧。
他在兽人部落中活了近百年，见过的人类贵族不计其数，却从未有哪一位像李查德这样，会为别人的安危如此费心。
以前他也听族中老人说过，人类中的高阶魔法师偶尔会帮兽人突破境界，但那些交易往往伴随着苛刻的条件，甚至有兽人在突破失败后，被魔法师当作实验材料处理。
而眼前的李查德，不仅没有提出任何要求，还在为他的紧张而耐心开导，这份恩情，让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伯爵大人，”
隆德枚瑟深吸一口气，缓缓挺直了脊梁，金色的眼眸中重新燃起了光芒，
“我已经准备好了。就算这次突破失败，我也绝不会怪您——能有机会触碰六阶的门槛，我已经很满足了。”
他顿了顿，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嘲，
“您可能不知道，我卡在五阶巅峰已经整整十年了。这些年，看着族里的年轻一辈一个个突破，我这个副族长，早就该给他们让路了。”
李查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早就听说过隆德枚瑟的实力不输狮人国王，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因为没有野心，甘愿一直担任副族长。
他看着隆德枚瑟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落寞，随即又被坚定取代，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敬佩。
“你不必妄自菲薄。”
李查德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你的力，整个万兽岭都有目共睹。只要这次能成功突破六阶，你完全有资格带领狮人族。”
这番话像是一剂强心针，让隆德枚瑟的眼神愈发坚定。他用力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废话，朝着李查德微微躬身：
“请伯爵大人开始吧，我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李查德见他心神稳定，便不再拖延，抬手朝着法阵中心指了指：
“你到那里坐下，双腿盘起，双手放在膝盖上，尽量让身体放松。等会儿我启动法阵后，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跟着能量流动的节奏吸收，记住，无论感受到多么强烈的能量冲击，都不能慌乱——心神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隆德枚瑟依言走到法阵中心，小心翼翼地坐下。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地面传来的微弱魔力，顺着臀部蔓延到全身，像是有无数细小的电流在皮肤下游走。他闭上眼睛，按照李查德的嘱咐调整呼吸，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感知能量上，试图让自己的心境保持平和。
李查德站在法阵边缘，目光扫过整个大厅，确认没有任何干扰后，缓缓抬起双手。
他的指尖泛起淡蓝色的斗气光芒，随着手臂的挥动，一道道斗气丝线如同灵动的游蛇，精准地落在法阵的各个阵眼上。当最后一道斗气丝线融入阵眼时，李查德低喝一声：
“聚灵阵，启！”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大厅突然陷入一片寂静。
紧接着，地面的阵纹突然亮起耀眼的白光，那些交错的线条像是被唤醒的星河，在地面上缓缓流动。一股磅礴的能量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窗外的天地间，原本分散的游离魔力像是受到了无形的牵引，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光柱，穿透屋顶，涌入法阵之中。
隆德枚瑟猛地睁开眼睛，脸上满是震惊。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远比自己修炼时强大百倍的能量，正如同温柔的潮水般包裹着自己，顺着四肢百骸涌入体内。
以前他修炼时，吸收的能量就像是山间的清泉，需要一点点积蓄；
而现在，这些能量却像是奔腾的小河，源源不断地冲进他的经脉，让他的丹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盈起来。他不敢有丝毫懈怠，立刻运转兽人一族的修炼心法，引导着这些能量在经脉中循环，不断冲击着那道困扰了他十年的境界屏障。
李查德站在一旁，紧盯着隆德枚瑟的状态，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虽然法阵汇聚的能量已经远超普通聚灵阵，但对于突破六阶所需的能量来说，还是不够。
隆德枚瑟的丹田虽然在快速充盈，但境界屏障却只是微微颤动，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
按照这样的速度，别说突破六阶，就算是将丹田填满，也需要至少十天时间——而他根本没有这么多时间可以浪费，一村岭外的魔晶矿必须有人驻守，他必须尽快让隆德枚瑟突破，增强自己手下的实力。
“看来，只能用那批晶石了。”
李查德咬了咬牙，抬手取下腰间的空间戒指，心念一动，数十颗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低阶晶石便出现在他手中。
这些晶石是他的最后一批存货，原本是打算自己突破，现在为了隆德枚瑟的突破，也只能忍痛拿出来了。
他走到法阵边缘，将晶石一颗接一颗地嵌入阵纹的节点中——每一颗晶石嵌入，阵纹的光芒就会亮上一分，汇聚的能量也会强上一截。
当最后一颗晶石嵌入凹槽时，整个法阵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的能量猛地朝着隆德枚瑟涌去。
隆德枚瑟的身体猛地一僵，金色的鬃毛瞬间炸开，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这股能量实在太狂暴了，远超他的承受极限，经脉像是要被撕裂一般疼痛。
他咬紧牙关，强行稳住心神，拼尽全力运转心法，将那些狂暴的能量一点点驯服，引导着它们朝着境界屏障冲去。
“轰！”
一声闷响在隆德枚瑟的体内响起，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坚固的境界屏障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虽然只是一丝，但这已经让他看到了希望。他眼中闪过一丝狂喜，更加疯狂地吸收着法阵中的能量，不断加大冲击的力度。一道又一道能量洪流撞击在屏障上，裂痕也在一点点扩大，从最初的发丝般粗细，渐渐变成了手指般大小。
李查德看着这一幕，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他能感受到隆德枚瑟的气息在不断攀升，虽然过程有些艰难，但总体还算稳定。他站在一旁，不敢有丝毫放松，一边密切关注着隆德枚瑟的状态，一边调动斗气，随时准备在对方出现意外时出手相助。
时间在紧张的突破中缓缓流逝，一天，两天，三天……
转眼间，五天时间过去了。
李查德已经在法阵旁守了整整五天，期间只靠着少量的干粮和清水维持体力。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依旧锐利。
隆德枚瑟的状态也有了巨大的变化——他身上的气息已经变得无比浑厚，金色的鬃毛上甚至萦绕着淡淡的能量光晕，境界屏障上的裂痕也已经扩大到了巴掌大小，似乎只要再稍加用力，就能彻底冲破。
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隆德枚瑟的气息突然停滞不前，原本不断扩大的裂痕也停止了蔓延。
他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额头的汗珠如同雨水般落下，浑身的肌肉都在剧烈颤抖，显然是遇到了瓶颈。
李查德心中一紧，立刻运转斗气探查——他发现，隆德枚瑟的丹田已经被能量填满，境界屏障也已经濒临破碎，但就在最后一步，却有一股无形的天地法则之力，死死地压制着屏障，不让它彻底破碎。
“该死，还是遇到了法则压制。”
李查德暗骂一声。他知道，这是突破六阶时最常见的难题——五阶到六阶，不仅仅是能量的跨越，更是对天地法则的初次感悟。
如果不能在突破时感悟到一丝法则之力，就算能量再充足，也无法真正踏入六阶。隆德枚瑟显然是卡在了这一步，无论他如何调动能量冲击，都无法突破那股法则之力的压制。
李查德看着隆德枚瑟越来越痛苦的表情，心中焦急万分。
他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隆德枚瑟不仅无法突破，还可能因为能量过载而伤及根本。可他手里已经没有晶石了，法阵的聚灵效率已经达到了极限，根本无法再提供更多的能量。
“难道真的要放弃吗？”
李查德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他看着隆德枚瑟那依旧坚定的眼神，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道莱格之前曾跟他说过，斗气中蕴含着一丝法则之力，如果将斗气注入法阵，或许能帮助隆德枚瑟感悟法则。
这个想法虽然冒险，但眼下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李查德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右手，将体内的斗气缓缓汇聚到指尖。他的斗气不同于普通的斗气，因为修炼了特殊的功法，其中蕴含着一丝微弱的空间法则之力。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斗气，确保其不会过于狂暴，然后轻轻一弹，将那丝斗气注入到法阵之中。
当斗气融入法阵的瞬间，奇迹发生了。
原本已经达到极限的法阵，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些原本只是亮着的阵纹，此刻竟然全部被点亮，化作一道道金色的光带，在地面上飞速旋转。
更奇特的是，那丝斗气顺着阵纹游走，竟然将法阵中的能量也染上了一丝法则之力，化作一道金色的光柱，朝着隆德枚瑟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