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赤子炫流翘起了二郎腿,“如果你信得过你自己的想象力的话,你完全可以更加大胆的想一些别的东西,比如那所谓的怪人跟我们这个团队之间有哪些惊心动魄的对话之类的。毕竟你已经刷新我对你的一些认知了,凭你的想象力能想出这些东西,我已经很出乎意料了,这种事情都能发生,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秦平辉此时面沉似水,眉宇间凝着一股难以窥破的深意。他的目光如炬,锐利得几乎能穿透空气,紧紧地锁在赤子炫流的脸上,仿佛不只是要看进她眼底,还要剖开层层掩饰,直抵她灵魂最深处的秘密。
他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不带半分动摇,如同早已将一切了然于胸:“赤子炫流,我想我已经大致了解你的情况。你不必再如此遮遮掩掩,我已经找到了前进的方向,虽然说路不止一条,但我现在也不缺什么时间,一条条走也不是不行。”
这番话落下,赤子炫流原本游刃有余的表情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她眼底掠过一丝讶异,显然完全没有料到秦平辉会以这样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回应她先前的试探。她原以为这场心理博弈只有两种结局——要么他始终未能参透她的真意,要么在最后一刻豁然开朗。却没想到,他偏偏在这个不上不下的节骨眼上,稳稳接住了她抛出的谜题。
而更让她自己都觉得有趣的是,她原本甚至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她之所以愿意陪他周旋这么久,表面说是寻个乐子,看他人绞尽脑汁的样子颇有意思,可心底深处,不过是她自己也想借这场游戏偷得半刻闲适,暂时卸下心防罢了。
毕竟自己前段时间可是在赤子老师所在的学校里面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那种状态对普通人来说可能还能接受,但对赤子炫流来说就是完全的压抑,甚至是折磨。
不过赤子炫流终究也是见过风浪的人。那抹猝不及防的惊讶只如蜻蜓点水,在她眼中一掠即逝。下一刻,她红唇轻扬,眼角重新染上那抹标志性的、玩世不恭的笑意,甚至比先前还要轻佻几分。她微微歪头,长发垂落肩侧,语带调侃,声音里像是掺了蜜,却又藏着细小的针:“其实你也别太勉强你自己啦,”
她轻笑一声,语气里漫不经心地漂浮着嘲讽,“你现在估计就算称不上恨我,对我肯定也是有不满的吧?所以呢,你也不用说一些自己说完后想想都会发笑的话啦,什么感谢不感谢的东西,就别跟我客气啦!”
秦平辉丝毫未被她那副轻佻模样所扰动。他的身形向前微倾,双臂从容地交叠在桌面上,指尖相触,姿态稳得像深夜的湖面——不像陷入心理战的对手,反倒像一位等待许久的观察者,终于迎来了实验中最值得记录的时刻。
“不满?恨?”他将这两个词轻轻重复了一遍,声调平稳得近乎淡漠,听不出任何波澜,唯独目光清明如镜,毫不退避地迎向她。“你以为我是在同你客套——”他略一停顿,声音压低半分,“还是说,在你看来,我只不过是在逞强?”
他唇角极淡地牵了一下,那甚至不能算是一个笑容,仅是细微到近乎虚无的弧度,却锐利得让人不适。
“赤子炫流,这是我第一次见你在这种层面上误判。”他的话音依旧平稳,却像薄刃般无声地推开空气,“你一贯敏锐的理解力,如今怎么会偏差到这个地步?”
赤子炫流眉梢轻轻一挑,眼底掠过一丝光亮,似乎正要反驳——却被他冷静而持续的话音不着痕迹地切断。
“谁说要感谢你了?”他话音微扬,语气里掺入几分清晰可辨的讥诮,“我原本还以为,你至少不该是那种会自作多情的人。”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毫不掩饰话语中的嘲讽之意。
“结果弄了半天,你还是这么乐于给自己加戏。”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瞬。窗外的光线切割出细小的浮尘,在两人之间无声翻涌。
秦平辉一边说一边心中暗自寻思着:“现在想想,赤子炫流这个角色除了带了几分她的创造者赤子炫芯的性格之外,应该还加了一些幻梦星回的喜好进去,比如爱玩游戏。”
“你说你是为了找乐子,为了放松。”秦平辉的语气依旧平稳,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径直剖向核心,“但你有没有真正停下来想过——你为什么需要以这样的方式来‘放松’?这种需要通过操纵他人、布设谜局才能获得的‘乐趣’,背后究竟是什么在驱动?”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锁住她细微的表情变化。
“以及,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这座城市里那么多人,你为何独独将你的‘游戏’,你的‘试探’,你的注意力,持续地投注在我身上?”
赤子炫流脸上那副惯有的戏谑神情淡去了些许。她没有立刻反驳,只是沉默地回视着他,在那片玩世不恭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别的东西——更真实、更晦暗的东西——开始悄然凝聚,试图重新构筑防线。
秦平辉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紧接着掷出下一个问题,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巨石:“话说回来,你就真的从来没有对我主动找你的原因,感到过一丝一毫的好奇吗?”
赤子炫流的嘴角彻底抿成一条平直的线。那副精心佩戴的轻佻面具第一次难以维持完整,清晰地崩开一道裂痕。虽然仅仅是一闪而过,快得如同错觉,但足以让敏锐的观察者捕捉到其下迅速掠过的愕然,甚至是一丝来不及掩饰的……狼狈。
这个突如其来的反向追问,精准地击中了她未曾设防的区域,让她一时语塞。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她需要片刻来重新收拢几乎溃散的从容。
待到略微平复了心跳,她才再次开口,语气试图恢复往日的轻快,却难免透出几分刻意:“嗯,这个话题我确实…零星地思考过,毕竟你永远可以怀疑和低估我的好奇心。”她耸了耸肩,努力让姿态显得放松,“不过后来能思考的方向岔开了太多,像散开的线头,捡起这个又丢了那个…不知不觉,就把这个最初的好奇抛之脑后了。”
她抬眼看向他,试图重新夺回一丝主动权,嘴角扯出一个不算太自然的笑:“况且,其他衍生出来的话题,不比单纯追究‘为什么是我’更有意思得多吗?话题这种东西,就是青出于蓝而胜出的嘛!”
然而,秦平辉没有给她任何重整旗鼓、将对话再次拉回她熟悉的安全轨道的时间。他的回应冷静而迅速,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终结感:“所以,你的试探,我收到了。你的表达,我也充分了解了。”他的声音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妥协,只有一种明确的划清界限,“但我选择不参与。我没有义务,更没有兴趣,同时为你解开这众多谜题的答案。”
“毕竟,我自己的事情,已经够一大堆了。”
他站起身,目光最后一次落在她脸上,那目光里没有胜利者的得意,也没有愤怒,只是一种彻底的、纯粹的明晰。“我的方向已经很明确了。至于你,”他顿了顿,“当你真的想谈点别的——不是试探,不是游戏,而是别的——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轻轻合上。 赤子炫流独自坐在原地,脸上惯有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沉默地望着对面空荡荡的椅子,
这一次,不再是戏谑,也不再是轻佻。 那是一个全新的、带着复杂兴味的表情。
“呵,”空荡的房间里,响起她一声极轻的自语,“李财先……你倒是真的……刷新我对你的意向的东西有点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