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帮总舵,坐落于焚城地势最高的赤焰山南麓,依山而建,气势恢宏。整片建筑群以巨大的暗红色火成岩垒砌而成,高墙深垒,碉楼林立,墙头插满绘有咆哮火兽图腾的赤色大旗,在灼热的夜风中猎猎作响。正门高达三丈,以百年铁木制成,包裹着厚重的赤铜,门钉如碗口大小,在火把映照下闪烁着金属的冷光。门前守卫俱是身材魁梧、气息精悍的帮众,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身影,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堂主赵炎引着妙光王佛师徒三人来到门前,守卫见是赵堂主,纷纷躬身行礼,让开道路,但看向妙光王佛三人的目光中,仍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显然,白日广场之事以及帮主亲自相请的消息,已在这核心层中传开。
穿过厚重的门洞,眼前豁然开朗。内部并非想象中帮派巢穴的杂乱,反而布局严谨,道路以青石板铺就,两侧立着雕刻火焰纹路的石灯,发出稳定的光芒。远处可见层层叠叠的殿宇楼阁,飞檐斗拱,虽风格粗犷,却自有一股威严气象。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与檀香混合的气息,隐隐还能感受到地下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地脉热气流动。
赵炎并未引他们前往正中的聚义大厅,而是拐向左侧一条较为僻静的回廊,廊外是一片精心打理过的庭院,怪石嶙峋,竟引有活水形成小溪,溪边种植着耐热的赤色灵植,与城外的荒芜形成鲜明对比。可见这烈阳帮能雄踞焚城,绝非仅靠蛮力。
行至回廊尽头,是一间颇为雅致的静室,门楣上书“炎心斋”三字。门口侍立着两名气息内敛、目含精光的中年男子,修为竟都达到了炼气化神(秀才\/居士)的境界,显然是帮主贴身近卫。
“帮主已在斋内等候,大师请。”赵炎在门前停步,恭敬地对妙光王佛说道,自己则与净坚、净言一同留在门外。那两名近卫目光如电,在妙光王佛身上扫过,微微颔首,推开了静室的门。
妙光王佛步入斋内,只见室内陈设简洁,地上铺着厚厚的暗红色地毯,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焚城及周边地域详图,另一侧则是一幅笔力遒劲、意境深远的“烈火燎原”图。一张宽大的紫檀木茶案后,端坐着一位身穿暗红色长袍、面容古朴、不怒自威的老者。
老者看上去约莫六七十岁年纪,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面容红润,双目开阖间精光闪烁,如同蕴藏着两团永不熄灭的火焰。他身形并不魁梧,却给人一种如同山岳般沉稳、又如地火般潜藏爆烈之感。其周身气息含而不露,但妙光王佛一眼便看出,此人修为已至炼虚合道(进士\/贤者)的巅峰,距离地仙(翰林\/护法神)之境仅有一步之遥,且根基极为扎实,火系功法已臻化境。正是烈阳帮帮主,雄踞焚城数十年的枭雄——洪烈!
洪烈见妙光王佛进来,并未起身,只是伸手虚引对面蒲团,声音洪亮而沉稳:“妙光大师,久仰。白日里小儿辈无知冲撞,洪某管教不严,还望海涵。请坐。”
妙光王佛合十还礼,神色平静如水,在洪烈对面安然坐下:“洪帮主客气了。缘起缘灭,皆是定数。”
立即有侍者奉上香茗,茶汤赤红,香气凛冽,竟是以地火灵泉冲泡的赤焰山特产“火莲茶”,蕴含精纯火灵之气,对修行火系功法者大有裨益,但寻常人饮之,只怕顷刻便会经脉灼伤。
洪烈端起茶杯,目光灼灼地看向妙光王佛:“大师请用茶。此茶乃我烈阳帮特产,外人难得一品。”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妙光王佛神色不变,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赞道:“好茶。地火菁英,凝而不散,饮之如暖阳照体,洪帮主好福缘。”他饮茶如常,那足以灼伤寻常修士的火灵之气,入他体内,却如溪流汇海,被其磅礴无尽的慈悲愿力瞬间化去,不起半点波澜。
洪烈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他这茶,即便是炼神返虚的高手,饮下也需运功化解,这妙光王佛竟如此轻描淡写,其实力果然深不可测。他放下茶杯,哈哈一笑:“大师果然非凡。既然如此,洪某便开门见山了。大师可知,白日里你所获那块‘赤焰玉髓’,乃是何物?”
“略知一二。乃地火万载孕育之精华,内蕴一丝灵性。”妙光王佛淡然道。
“不错!”洪烈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此物对我烈阳帮至关重要!不瞒大师,我帮镇派功法《烈阳真诀》,修炼至高层,需至极精纯的火系灵物辅助。这孕育了灵性的赤焰玉髓心,正是梦寐以求的至宝!大师若能割爱,我烈阳帮愿付出任何代价!金银财宝、灵丹妙药、神功秘籍,只要我烈阳帮有的,大师尽管开口!”
他话语中充满了势在必得的决心,同时也展露出烈阳帮深厚的底蕴。
妙光王佛轻轻摩挲着袖中的玉髓,感受到其内那丝与焚城地脉、与那逝去矿工残魂相连的微弱波动,缓缓摇头:“洪帮主,此物于你,或可助长功力;然于贫僧,却系着一份未了的因果。其原主以性命护持,灵性已生,强取之,恐非福也。”
洪烈脸色微沉,语气也冷了几分:“大师是不愿相让了?大师可知,怀璧其罪?此物消息已然传开,沙驼商会绝不会善罢甘休,城中其他势力亦会虎视眈眈。大师虽神通广大,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将此物交予我烈阳帮,我可保大师师徒在焚城安然无恙,并可奉为上宾!否则……”他话语中的威胁之意,已不言而喻。
斋内气氛瞬间凝重起来,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门外,净坚、净言亦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压力,全身戒备。
妙光王佛却依旧安坐,目光清澈地看着洪烈,忽然转而言道:“洪帮主,《烈阳真诀》刚猛无俦,然‘烈火燎原,终有尽时’。帮主困于炼虚合道巅峰已久,可是每逢子午二时,心脉灼痛如焚,地府穴隐有滞涩之感?”
洪烈闻言,浑身剧震,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下意识失声道:“你……你怎么知道?!”这是他修炼《烈阳真诀》至高深处产生的隐患,乃绝对机密,连帮中长老都知之甚少!这妙光王佛竟能一眼看穿?
妙光王佛平静道:“刚极易折,亢龙有悔。贵派功法偏重刚阳,疏于调和,以至阳火过旺,灼伤经脉,阴浊之气郁结于要穴。长此以往,非但突破无望,恐有走火入魔之险。”他字字句句,皆如重锤敲在洪烈心头。
洪烈脸色变幻不定,惊疑、震撼、乃至一丝恐惧交织。他沉默良久,方才长叹一声,身上那股逼人的气势收敛了许多,苦笑道:“大师真乃神人!洪某……确实为此困扰多年,寻遍名医,访尽丹师,皆束手无策。大师既能一眼看破,不知……可有化解之法?”他的语气,已从之前的威胁逼迫,转为有求于人的请教。
妙光王佛微微颔首:“佛法慈悲,普度众生。化解之道,非在索取外物,而在调和内心。贫僧可传帮主一‘静心调息’之法,辅以一味‘清润化郁’的丹药方子,或可缓解症状,导引阴阳。然根本之道,还需帮主自身明心见性,体悟刚柔并济之理。”他并未直接索取报酬,而是指出了一条明路。
洪烈是何等人物,立刻明白了妙光王佛的深意。对方并非不能强夺玉髓,而是以德服人,展示远超其想象的实力与智慧,同时给予他最需要的东西。这比任何威胁利诱都更有效。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对着妙光王佛郑重一揖:“大师慈悲,洪某……受教了!此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玉髓之事,洪某不再强求。大师在焚城期间,我烈阳帮必以贵宾相待,若有差遣,在所不辞!”这一刻,他是真心折服。
妙光王佛亦起身还礼:“帮主客气。众生皆苦,能解一分是一分。”
一场剑拔弩张的会面,就此化干戈为玉帛。然而,妙光王佛心中明了,这焚城的暗流,绝不会因此平息。沙驼商会、黑岩部落,以及那隐藏更深的幽影教,都绝不会坐视烈阳帮与一位神秘高僧交好。更大的风波,还在后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