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丽显然对这句话甚感意外,她反应了一会儿,才确认道:“姐姐是想给我找夫婿?”又似乎想起什么,脸色变了变:“姐姐是觉得我在这王府里老闯祸,惹你生气,所以想随便找个人赶紧把我嫁出去?”
阿依忙摇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不是的!我想给你挑个夫婿,自然是不会随随便便找个人。我答应过你,我是什么身份你就是什么身份。我已经跟表哥说好了,他会认你做义妹,让你以于阗公主的身份,给你指婚。”
阿依的话显然说到了玉丽的心坎上,她的眼睛亮了,有些不敢相信地问:“真的?我真的也可以做公主?”
阿依认真地点头,道:“真的,我跟表哥都说好了。他会认你做义妹,然后以公主的身份,给你挑选驸马。等你回到于阗,便为你举行典仪。表哥已经在于阗朝中挑选了好几位青年才俊,有文官也有武将,都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好男儿,都不曾娶亲。你可以凭自己心意挑选。你以公主的身份下嫁,他们将来便都不会再纳妾室,独宠你一人……”
“等一下……”玉丽一开始听着眉眼间还满是喜色,可听着听着,眉头便蹙了起来,“回于阗?姐姐想把我送回于阗去?”
阿依知道自己最怕的事还是来了,她小心地解释:“给你公主的身份,随你心意挑选驸马,这些事,都只有回到于阗,表哥能做到……”
“做于阗的公主,在大魏成亲,不可以吗?”玉丽反驳,“姐姐你不就是这样吗?我不想回于阗,我连于阗话都不会说。”
“我想到了,所以请表哥挑选的年轻人都是读过汉书,会讲汉话的……”
“那我也不可能一辈子只对着夫婿一人吧?我也要上街去逛,要找朋友玩,又不是于阗全国上下都能讲汉话!”
阿依为难地道:“咱们不是也能听得懂一些于阗话吗?回去在那里生活一段日子,应该也不难学会。”
玉丽冷笑了两声:“姐姐还真是为我想得‘周全’。看来我在这高阳王府的这段日子,还真是太过碍眼,姐姐已经等不及要将我远远送走了。”
“奎丽!”阿依痛苦地叫了一声,握住她的手,恳切道:“不是这样的。我真的只是想满足你的心愿,让你拥有和我一样的身份,过同样的生活。”
“满足我的心愿?”玉丽将手从阿依手中猛地抽回来,秀眉一挑,目光锐利地刺向阿依,道:“姐姐若真是想满足我的心愿,那……今天校场上那个穿靛蓝色衣服的骑手,我觉得不错。姐姐替我去说和说和?”
“这……”阿依结舌,顿了顿,方道:“那是殿下的弟弟,阳平郡王……”
“哦——”玉丽看着阿依为难的表情,故意拖长了调子,轻佻地挑起嘴角,道:“原来也是个王,那于阗公主的身份也是不怎么好用的了。不过没关系,反正姐姐你也做不了正室,我自然也不会奢求这个。”见阿依脸色发白,她唇角的讥讽之意更深:“姐姐今天带郦小姐去看马球,是想撮合郦小姐和那个什么王,是吧?如今姐姐有了新的姐妹,处处为她谋算,我算什么?处处要为你的新姐妹让路。”
“奎丽……不是这样的……”阿依哀伤地望着眼前这个已经快让她不再认识的妹妹,声音微微颤抖,“我总盼着你能得到最好的,以公主的身份在于阗朝中招驸马,便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
“够了!”玉丽吐孜霍地跳起身来,声音尖利刺耳,“姐姐你总还跟我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你不觉得可笑吗?你既然那么执着地想要一夫一妇,你为什么不留在于阗,让于阗王给你招一个不会纳妾的驸马?偏要巴巴地跑到这繁华帝都,靠着色相做了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妾,过得这般风光得意,连王妃都要对你客客气气!那个沈弥悦就更不用说了,有儿子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低你一头?你选了这泼天的富贵权势,享尽了风光,却想把我打发回于阗,去嫁个无权无势的微末小官?!”
她走到阿依面前,微微俯下身,凑近了逼视着阿依的眼眸,目光如淬了毒的刀锋:“你就承认吧,你就是个虚伪的小人。你口口声声当我是妹妹,可国公府倒台的时候,你自己跑回于阗做公主,却让我被拉去奴人市,像牲口一样被人挑挑拣拣地买走;我被从广阳王府里赶出来,明明就撞在你的马车上,你却假装没有看到,硬是等我在外面受尽了作践,才假仁假义地把我捡回来;你说我永远都是你的妹妹,但你见那郦小姐的时候远比见我多,而且只要她出现,我就得像见不得光的耗子一样躲开。听说她过生日,你送给她一条价值连城的羊毛毡毯,而我不过是在赌坊多输了一点银子,你就要来教训我还禁我的足。你为她张罗和郡王的婚事,却防贼似的防着我,生怕我坏了她的好事。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从齿缝中挤出一声冷笑,“你知道什么叫一生一世一双人吗?意思是,万致远死了,你就应该……”
“住口!”一声撕裂般的怒吼从屋里的屏风后面传来,伴随着巨大的撞击声,整个屏风轰然倒塌!玉丽吐孜的话戛然而止,卡在喉咙里,她像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难以置信地瞪着突然出现的拓跋濬。而阿依,望见拓跋濬目眦欲裂、眼中怒火滔天仿佛要择人而噬的模样,惊得猛地弹起身,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死死抱住他向后推,用尽全身力气阻挡他靠近玉丽。
拓跋濬此刻胸膛剧烈起伏,杀意凝如实质,但阿依死死地抱着他,他唯恐伤了她,强忍着不敢用蛮力挣脱。他狠狠低头看着阿依满含哀求和惊惧的目光,又怕勾起她的咳喘,只得硬生生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腔的焚天怒火,声音冷得像冰窟里凿出的寒铁,字字如铁砸向阿依:“本王!不想听你为她做任何辩解!本王今日只给你两个选择:立刻送她回于阗,或者——拖出去,杖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