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男，四十五岁上下，身体健壮，双目失明。
嗯……说健壮好像有点侮辱他了，不夸张的说，他就是个人形高达！还是自带雷达那种。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好像从来没有强者的意识。
无论是气场，还是风范，他甚至能干出来为了逃单喊“飞碟”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从好的一方面来讲，他平易近人，甚至平易近人得过了头，他无时无刻不想办法用自己的眼睛编梗，光是那一句“看我眼色行事”，温舟现在听到还能被雷的外焦里嫩。
四十多岁的人，和二十多岁的人总归该存在代沟的，无论是见识的世界的不同，还是年长带来的优越感，但这些在李青身上通通看不见。他甚至能认真的和黄毛结成一对死敌，没事还能没轻没重的给黄毛几脚。
没有任何玩笑成分，全是真实伤害。
但即使已经经历过这么多离奇的事件，今天的李青依然让温舟有大开眼界的想法。
离开了李青和阿利斯塔，温舟跟着老头来到了吧台。
“有疑问？”老头点了瓶冰啤，丝毫没诧异温舟的跟随。
“那可太多疑问了……”温舟立刻开口说道，然后也跟着点了瓶冰镇啤酒，“话说，直接透漏异世界信息，不会有影响吧？”
“可能有，可能没有，无所吊谓！”老头抿着啤酒，耸着肩膀，“没事少看些时间循环和穿越时空的电影，没啥用！尤其是蝴蝶效应那种，我承认那是一部好电影，但是……太夸张了……”
“这是你的亲身体验，还是嗯……‘前辈们’的传授？”温舟并不隐晦的问道。
“都不是！”老头脸上挤出来一丝笑容，双手抱着瓶啤酒，双眼望向了酒架边倒挂着的高脚杯，“是你师傅的教导！”
“易大师？”温舟诧异的问道。
“嗯！”老头轻哼了一声，“他有句话，初听的时候，三观震碎，后来细琢磨，好像真他妈有道理，最后嘛，就直接改变了我的一生……”
温舟一听瞬间就来了兴趣，还没等张嘴问，就看到了旁边一个滑着太空步接近的猴子……
老头也没理会孙悟空那拙劣的演技，只是笑着开口，“时间太久了，原话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就记得大概的意思，他说；‘这世界根本没有对与错，因为人生，没有规则！’”
温舟一听眉毛就拧在了一起，这话，有问题，而且问题特别的大。
什么叫没有对与错？怎么可能没有对与错？一加一等于三，那就是错的！一加一等于二，那就是对的！吧？
“等会儿！等会儿！”温舟皱着眉毛摆了摆手，“有点乱啊，有点乱！我捋捋啊！……世界，没有对与错？什么意思啊？怎么可能呢？闯红灯肯定是错的啊！违反交规不说，一不留神就被撞死了……这对吗？”
“那他，就想死呢？”老头边抿着酒，边顺嘴回答。
“想死肯定更不对啊！”温舟立刻反驳，“先不说这态度太过消极，自杀这种事情，网络小说里都过不了审的！你说错的多严重？”
“那就没想过审呢？”老头再次随口回答。
“没想过审……”温舟气瞬间弱了下来。
“那杀人肯定不对吧！嗯……杀无辜的人！”孙悟空立刻接茬。
老头终于放下了酒瓶，桩头看向了孙悟空，“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一个人想成为杀人犯，他不杀人，怎么达成梦想？”
“想成为杀人犯？”孙悟空瞬间懵了，“这……这对吗？这更不对了吧？”
老头却没有再回答孙悟空的话，只是自顾自的哼起了一首歌，一首温舟很熟悉的英文歌，老头哼着哼着没忍住还直接唱了出来：
“doctor， actor， lawyer or a singer（医生，演员，律师或歌唱家）
why not president， be a dreamer（为什么不是总统？做一个有梦想的人）
you can be just the one you wanna be（你可以成为任何一个你想成为的人）
policeman， fire fighter or a post man（警察，消防员或者邮递员）
why not something like your old man（为什么不是像你老爸一样呢？）
you can be just the one you wanna be（你可以成为任何一个你想成为的人）……”
孙悟空听得一头雾水，转头看向温舟，“他唱啥呢？呜哇呜哇的？”
温舟更是一头雾水，就是自己这头雾水和孙悟空那头不是一个品牌的，“这歌……还能这么理解吗？这对吗？”
“为什么不对？”老头笑着摊开手，“you can be just the one you wanna be，成为一个杀人犯，怎么了？”
“杀人犯是一个罪名啊，这对吗？”温舟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裂开了。
“纠正一下……”老头一脸认真的说道，“故意杀人罪，才是一种罪名，杀人犯，是泛指触犯这个罪名的人……”
温舟一时语塞，草率了。
“那杀人犯也不是一种职业啊……”孙悟空也拧着眉毛开口问道。
“定义一下‘职业’。”老头笑着开口说道。
“……个人服务社会并作为主要生活来源的工作。”孙悟空顺嘴就来，把温舟都小小的震惊了下。
老头倒是没太惊诧，顺嘴回答，“那再定义一下‘工作’。”
孙悟空也没结巴，张嘴就来，“工作是劳动者通过体力或脑力劳动，将生产资料转化为生活资料以满足生存和社会发展的过程。”
温舟瞬间后仰，仔细的观察起了孙悟空的脸，一时间都有些怀疑这只猴子是黄毛假扮的。黄毛的脑子虽然作为处理器来说，经常出bug，但是作为储存器，那容量确实不是盖的。
老头终于停顿了两秒，紧接着再次开口，“那再定义一下‘劳动者’？”
“多指直接参加、从事体力或脑力劳动，并依靠劳动收入……不是你糊弄小孩呢？”孙悟空解释到一半忽然不干了，抡圆了拳头就给温舟的腰子来了一下。
“擦！”遭受无妄之灾的温舟捂着腰子无语凝噎。
“不好意思，没分出来你俩的区别！”孙悟空一本正经的说道。
温舟捂着腰子转头看向了老头，“好吧我承认杀人犯算是职业，前提是你得承认猴子屠宰师也算是职业，伟大的职业！”
老头只是笑了笑，“这段展开了说，我感觉都能干出一篇论文来，但那并没有意义！其实道理很浅显，就是这世界有很多很多的……线，他们画出来，告诉你不能过这条线，它可以是法律，也可以是道德，甚至有些既不是法律也不太道德，他们就管它叫做——习俗、传统！但无论它到底是什么，问题是，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温舟想了想，直接开口回答：“法律自然是维护社会秩序，遵守法律自然就是让你成为一个守法的好公民！道德也是维护社会秩序，遵守道德让你成为一个高尚的人，至于习俗、传统，嗯……有些太离谱了，但是大多应该都是有意义的吧。”
老头“噗嗤”一声瞬间笑出了声音。
“你过分了啊！”温舟瞬间被惊吓般的扫视起了四周，“你要嘲笑……嗯，千万不要带上我！”
“不是……”老头还是笑，“我想到个好笑的事情……”
“当你说你想到好笑的事情时，你最好真的是！”温舟认真的说道。
“这个还真有！”老头努力的忍着笑，“皮尔特沃夫经常宣扬自己的法律健全，教化效果出众，年年都宣传自己的犯罪率又降了多少百分比。宣传多了，别的国家就觉得刺耳，诺克萨斯就忍不住了，蹦出来就喊：‘你他妈再降还能降过我？老子的犯罪率是零！我他妈就没有法律！’”
嗯……好他妈冷啊。
“这……好笑吗？”温舟只感觉牙酸。
“别急啊，还有后半段呢……”老头还是笑，“德玛西亚一听，好家伙诺克萨斯都蹦出来了，我们也得想个辙啊！就聚集了一帮法律侧的人来讨论，律师就说了，‘要不咱们提高无罪判罚率吧，这样犯罪率就下来了！’法官一听就急了，‘放屁！那我的认罪认罚率怎么办？’这时候站出来了个善良而又知心的女法官……”
“停！”温舟感觉不对急忙阻止，“我他妈怎么感觉你要灭世啊？”
老头丝毫不顾阻拦，“别急别急，后面还有更精彩的呢！”
“别精彩了！”温舟没好气的说道，“这就已经够吓人的了，再聊下去，一会天上落下一道炸雷，把瓦洛兰都劈沉了……”
老头咂了咂嘴，意犹未尽的开口，“那剩下的故事，就只能你自己去体会了，未来的世界可太有意思了，比赛博朋克还rock！”
“你说起未来，你去过的世界或者听说过的世界，李青是否有过……嗯……出手救下那个人的记录？”孙悟空突然开口问道。
“没有！”老头立刻开口回答，“一次都没有！”
温舟呲了呲牙，只感觉这个李青……太艮了。
“到是有其他情况……”老头再次开口，“被砍头的那个叫塞拉斯，在部分世界里，是出现过有其他人出手救走他的情况，结局同样是解散了‘噬罪者’组织，成立了‘光照会’，区别是，那些世界里的‘光照会’并没有撤出德玛西亚，依然在为庇护德玛西亚的魔法师做着努力，口号也不是‘永别了，牢笼’，而是‘都亮起来吧’！”
“你一说我想起来了……”温舟皱着眉毛开口，“为什么会起名叫光照会啊？我一开始还感觉耳熟，现在一琢磨，这不是漫威里面的组织吗？”
“巧合吧？”老头随口回答，“因为光照会组织的头目，是个背景和实力都非常强大的光系魔法师，传说她全力施法的时候，能照亮整个瓦洛兰的夜空……”
“开灯术啊？”温舟顺嘴吐槽。
老头没理温舟的吐槽，只是转头看了下酒吧的外面，“或者说不用管传说了，今晚就能见到，半夜十二点，今晚德玛西亚魔法师大撤退，就是在她的光辉照耀下完成的，长虹贯日……嗯……贯月，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光景啊，赶上了！”
听老头这么一说，温舟瞬间也来了兴趣，这种难得一见得场景，珍惜程度不亚于一场日蚀了。
孙悟空却突然提出了一种新奇的设想，“假如啊，假如，老头子说的那句话，李青能提前听到，他会不会改变他的行为准则？”
嗯……这个设想好像有点意思，但还没等温舟细琢磨，老头已经给出了标准答案，“不会！”
“绝对不会！”老头回答的很果断，“甚至易大师从前就说过很多类似的话……”
“比如？”温舟开口问道。
“比如……‘我拳头比你大，我凭什么听你的？如果你拳头比我大，那我确实会听你的，但不是因为你说的对！而是因为你的拳头比我大……’”老头直接回答。
“这话是老头子说的？”温舟转头看向了孙悟空，发现孙悟空也是一脸茫然。
“那我应该是听别人复述的……”孙悟空犹豫着回道。
“一听就知道，是他的调调了……”老头笑着回道，“其实某种意义上讲，易大师和李青才算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的人，这世界大部分人，是夹在他们之间……”
“……要知道，我说的大部分，可是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温舟转头看了看孙悟空，同样的眼神清澈，转头看向老头，“没听懂……”
“就是……”老头仰头准备了一下措辞，“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自认为自己是李青，哪怕部分人所犯的罪孽都已经罄竹难书，他们依然标榜自己是李青！而且这种形象，还更是符合影视作品，和人们心中对人性的认知！”
“你搁这参禅呢？”温舟实在没忍住，开口就是吐槽。
老头笑笑，“我想一想应该怎么去形容，如果说李青是绝对不跨过心里那条线，易大师是跨过那条线后，干脆就住在了线的另一边，那么大多数人，其实就是跳过那条线，蹭掉那条线，在自己身后再画一条线，然后再跳过，再蹭……”
“就没底线呗？”孙悟空顺嘴回答。
“不只是没底线！”老头再次开口，“他们还会找各种理由，把自己过线的行为合理化。比如：我也是被逼的、我没得选择、我受了刺激一时冲动等等。坏事会干，又觉得自己是好人，一边打破规则，一边制定新的规则。杀别人全家的时候，说是被逼的不得不这样做，等到别人杀他全家，他又说别人残忍。他们就像是那些骑墙头的废死派，事情没落在他们头上，喊着死刑太不人道，等到他家里被整整齐齐，他又恨不得活剐了罪犯……”
“通俗点讲，就是没有觉悟，做好人没觉悟，做坏人也没觉悟！就哪怕实在没得辩驳了，坏事干的实在太多了，也能换个角度给自己找心理安慰，比如：他虽然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但是他爱护动物，爱护小猫！他虽然动不动灭人家满门，但他是个孝子！再比如边谈恋爱边接单的杀手，最后女朋友死的时候，再爆个种，给个眼神特写，绝望，愤怒，杀意，懊悔，多么符合人性的复杂，多么经典的银幕角色？”
“也就是说……老头子是标准的死刑派的话……”孙悟空开口说道，“那李青就是一个不参杂任何个人情感的废死派？”
“可以这么去理解，但其实这么形容确实不太贴切……”老头开口回答。
“其实我感觉，还是感情不到位……”温舟摇头说道，“真要是感情到位，我是真不信李青能忍住不出手……”
“你要这么说，那也没毛病……”老头赞同的点了点头，“塞拉斯对于李青来说，其实就是年轻的自己，或者说那个单纯的迷茫的充满中二气息的人格，看似是一场行刑，实则是一次成长。李青只是没有出手改变，并不是他害死了塞拉斯，严格来说，这本来就和他无关……”
“这么看的话，还是我们家老头子靠谱啊！”温舟认同的点了下头，“换成我们家老头子在那个位置，我的天，不敢想……”
“哎！”老头瞬间猛地拍了下巴掌，眉毛都快飞起来了，“你还真就说对了，这事还真有例子，而且这例子可太他妈经典了，每次去别的世界，我遇到同行都得讲讲！可太他妈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