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煞还在挣扎,孙健一脚踩在他背上:“你不认罪?那就先去修水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说。”
接下来的几日,青石镇像被春雨浇过的土地,渐渐活了过来。流寇里的悔过者跟着百姓们犁地、播种,虽然动作生疏,却干得卖力;粮仓里的粮食分了下去,家家户户烟囱里升起炊烟,带着久违的米香;孙健让人修补被烧毁的房屋,扶苏则在土地庙里开了临时学堂,教孩子们念书,也给百姓们讲阳安城的规矩——“不纳苛捐,不抓壮丁,男耕女织,按律纳税”。
离镇那天,百姓们捧着新蒸的馒头、煮好的鸡蛋来送行,老者颤巍巍地把那块血字木牌换成了“阳安永固”的匾额,非要挂在孙健的马头上。
“将军,先生,”老者抹着泪,“你们可别忘了青石镇啊!”
“不会忘的。”孙健勒住马,回头望去,青石镇的炊烟在晨光里袅袅升起,像根看不见的线,把这里和阳安城连在了一起,“等秋收了,我派人来教你们种高产的谷子,再盖个织布坊,让日子越过越红火。”
大军继续西行,队伍里多了几十个青石镇的青年,他们扛着锄头当兵器,眼神里却透着股新生的劲。孙健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支队伍要去的地方,不只是地图上的城镇,更是无数人心里的希望。
扶苏骑马走在他身边,手里拿着本新编的《安民策》,上面又添了几页关于“如何收编流寇”“如何快速恢复农耕”的条目。“你看,”他笑着扬了扬册子,“每多走一个镇子,这书就厚一分。”
孙健也笑了,阳光洒在他的银甲上,亮得耀眼:“等这书能装满一马车,天下也就太平了。”
风从西边吹来,带着草原的气息,也带着远方的呼唤。孙健知道,前面还有更多的镇子要收复,更多的流寇要教化,更多的百姓要守护。但他不怕,因为他和扶苏并肩走着,身后是越来越长的队伍,脚下是越来越宽的土地,而那“天下一家”的梦,正像青石镇的春苗,在他们走过的地方,悄悄生根发芽。
远处的地平线上,朝阳正喷薄而出,把天空染成一片金红,像极了阳安城城头飘扬的大旗,温暖而坚定,指引着他们一路向前。
大军行至河西走廊东端的月牙泉时,已是盛夏。泉水像块碧绿的翡翠,嵌在黄沙里,周边的芦苇长得比人高,风一吹,沙沙作响,倒成了天然的屏障。孙健让人在此扎营,一来让将士们歇脚,二来派斥候探查前方的情况——再过百里,就是匈奴右贤王的势力范围,据说他们最近收拢了不少散部,在黑风口一带囤积了粮草,看样子是想趁秋收前南下劫掠。
“这水真甜。”孙大宝捧着水囊灌了几口,抹了把嘴,“比阳安城的井水还润。”
孙健蹲在泉边,用手掬起水,凉丝丝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水里映出他的影子,银甲上沾着尘土,鬓角多了几缕风霜,五年的光阴,在他脸上刻下了沉稳,却没磨掉眼里的锐光。“让弟兄们多储些水,”他站起身,“往前就是戈壁,水比粮食金贵。”
扶苏正和几个当地的向导说话,那些人是早先归附阳安城的羌人部落成员,熟悉地形。见孙健过来,他指着地图道:“向导说,黑风口有两条路,一条是主道,宽敞但易守难攻;另一条是羊肠小道,绕山而行,能直通匈奴粮草库的后方,但路面狭窄,只能容单人单骑通过。”
“那就走小道。”孙健毫不犹豫,“匈奴以为咱们会走主道,定在那里设伏,咱们正好抄他们的后路。”
“我也是这么想的。”扶苏点头,指尖在“粮草库”三个字上敲了敲,“但得派一支精锐先去探路,清除沿途的暗哨。”
“我去!”孙大宝立刻请缨,拍着胸脯,“保证把路摸得清清楚楚,连只兔子都别想跑过去!”
孙健看了他一眼,这小子跟着自己打了五年仗,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会蛮干的愣头青,枪法练得扎实,心思也细了不少。“带五十个擅长山地作战的弟兄,”他叮嘱道,“记住,别恋战,以探路为主,三天后在这里汇合。”
孙大宝领命而去,带着人钻进芦苇荡,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青纱帐里。孙健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虽有几分担忧,却更多的是信任——这五年,阳安军的弟兄们早已练就了一身硬本事,别说匈奴的暗哨,就是刀山火海,也敢闯一闯。
接下来的三天,大军在月牙泉休整。将士们打水、晒粮、检修兵器,扶苏则组织当地羌人部落的老者,询问匈奴的习俗、兵力分布,甚至连他们首领的脾气秉性都摸得一清二楚。
“右贤王是个贪酒好色的主,”一个羌人老者捋着胡须道,“但他弟弟‘秃鹫’却厉害得很,射箭能穿杨,用兵也狠,这次囤积粮草,多半是秃鹫的主意。”
扶苏把这些记在册子上,又问:“他们的粮草库,守卫严吗?”
“严得很,”老者叹了口气,“去年有个部落想偷粮,被他们杀了个精光,头颅还挂在库门口的旗杆上,说是‘给汉人提个醒’。”
孙健听得眉头紧锁,拳头攥得咯咯响。扶苏按住他的手,低声道:“越是这样,越说明粮草对他们重要。只要端了粮草库,他们不战自溃。”
第三天傍晚,孙大宝回来了,身上沾着血,却笑得咧开了嘴:“哥!路探好了!暗哨全清了,还抓了个活口,招了匈奴的布防——主道上有两千人,粮草库那边只有五百人,大部分是老弱!”
“好小子!”孙健拍了拍他的肩膀,“没给咱阳安军丢人!”
那被抓的匈奴哨兵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孙健让通事(翻译)问他:“右贤王和秃鹫,现在在哪?”
“在、在黑风口主营里喝酒,”哨兵结结巴巴地说,“秃鹫大人说明天一早,就带主力去主道设伏,等着将军……送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