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在鬼市上,煤油灯昏黄的光晃晃悠悠。有个叫吕土建的古董修复师,正蹲在一盏煤油灯底下,手指头在一块裂成三瓣的青铜磬上摩挲着。这磬身上刻着“吉庆”俩字,笔画里头全是黑黢黢的泥,就跟谁咬过留下的牙印似的。
旁边卖磬的是个缺了牙的老头,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慢悠悠地说:“这可是顾家的东西,清末那会顾家被抄家,就流出来了。”吕土建一听,心里就动了念头,他摸摸口袋,掏出五百块钱,把这磬小心地裹进旧棉絮里。为啥呢?他是个古董修复师,见不得好东西就这么碎着。
当天晚上,这磬到了吕土建工作室的案头上,突然就“嗡”地响了起来。那声音,就跟指甲刮过瓷碗似的,刺得人耳朵尖生疼。吕土建揉着耳朵一抬头,就瞧见磬身上的裂纹里渗出来淡红色的水,跟谁哭出来的血一样。
就在这时候,楼下突然传来邻居王强的惨叫。这王强啊,是个做假古董的。吕土建赶紧跑下去一看,好家伙,王强正抱着腮帮子在地上打滚呢,嘴里还吐着碎牙。再一瞧那齿根,竟嵌着个微型编号:1,这可太奇怪了。
王强这牙碎得实在蹊跷,医生检查完说是“声波震裂”,可现场压根就没任何音响设备。吕土建盯着磬上的“吉庆”俩字,突然就想起老头说的“顾家”。他赶紧翻出地方志一查,原来清末光绪年间,顾家在县城里可是富户。就因为知县吕文才诬陷他们“通匪”,结果顾家满门抄斩。顾家夫人林淑兰抱着三岁的儿子顾小宝,跪在县衙门口喊冤,最后被乱棍打死,真是太惨了。
第二天,吕土建的朋友张三来借工具。这张三刚伸手碰了下磬,就突然捂着脸惨叫起来。再一看,他的门牙碎了,齿根上的编号是2。吕土建一看,冷汗直冒。为啥呢?原来张三去年帮吕家的远房亲戚做过假账,坑了个老人的养老钱。而这吕文才,正是吕土建的曾祖父。
到了深夜,吕土建做了个梦。梦里出现个女人,穿着月白旗袍,脸上带着血污,怀里还抱着个浑身是伤的孩子。这女人就是林淑兰,她指着吕土建的嘴,声音跟磬鸣似的:“我的小宝,牙齿被他们打碎了。你们吕家的人,都该尝尝碎牙的滋味。”吕土建一下就惊醒了,嘴里满是血腥味,再一摸,后槽牙松了,齿缝里还塞着根细小的铜丝,正是磬身上的。
他赶紧翻出曾祖父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顾家的磬,藏着他们的魂。我烧了他们的房子,却烧不掉那声音。”吕土建这下明白了,这磬的自鸣,原来是林淑兰的怨气在作祟。那些编号,就是她给凶手及其后代的“罪状标记”。
吕土建有个亲妹妹叫吕小芸,刚考上研究生,性格单纯得很。周末她来工作室帮忙,好奇地摸了下磬,说:“哥,这东西怎么有点烫?”话还没说完,她就突然捂住嘴,眼泪直流。原来她的虎牙碎了,齿根编号是3。吕土建吓得手都发抖了,赶紧送她去医院。医生检查完说:“牙齿是被高频声波震裂的,可现场没有声源。”吕小芸哭着说:“哥,我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说‘你爷爷的债,该你还’。”吕土建心里像被刀扎了一样,他想起曾祖父日记里林淑兰的画像,和吕小芸长得还有几分像呢。难道这林淑兰的怨气,连无辜的后代都不肯放过?
吕土建赶紧去找顾家的后代顾晓梅。这顾晓梅在县博物馆做研究员,她拿出一份旧档案说:“当年林淑兰死前,把小宝的牙藏在磬里。她说,要让吕家的人,每代都尝尝碎牙的疼。”吕土建看着档案里小宝的照片,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曾祖父常说:“别碰顾家的东西,会遭报应。”
接着,吕土建和顾晓梅一起去了顾家的旧宅遗址。在一棵老槐树下,顾晓梅用洛阳铲挖出个陶罐。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小宝的乳牙,还有半块磬片。吕土建捧着陶罐,就觉得手里发烫,好像捧着林淑兰的怨气一样。
当晚,吕土建把磬和小宝的乳牙一起放在工作室的案头。他对着磬说:“曾祖父的错,我替他赔罪。”话音刚落,磬突然又“嗡”地响了,声音比之前更响,但没那么尖锐了。这时候,吕小芸的房间里传来叫声,吕土建赶紧冲过去,只见她齿根上的编号正在消失,碎牙也慢慢长好了。
顾晓梅说:“林淑兰的怨气,是为了让小宝的冤情被人知道。现在,我们找到了小宝的遗骨,她的心愿了了。”吕土建再一看磬上的裂纹,里面的红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淡淡的青苔,就跟谁抹了把泪似的。
吕土建把曾祖父的日记和顾家的档案交给了博物馆。没多久,报纸上就登了“清末顾家冤案平反”的新闻,县城里的老人都在议论:“原来顾家是被冤枉的。”吕小芸的牙齿也完全好了,她笑着说:“哥,我再也不怕那声音了。”
当晚,吕土建又梦到了林淑兰。这回她穿着干净的旗袍,怀里抱着小宝,笑着说:“谢谢你们。”吕土建醒来一看,磬不见了,案头只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磬归顾家。”
后来,顾晓梅把磬带回了博物馆,请吕土建帮忙修复。她说:“林淑兰当年刻‘吉庆’,是希望家里平安。现在,我们要让它变回原来的样子。”吕土建用铜丝把磬的裂纹焊好,又在上面刻了“平反”二字。修复后的磬,泛着柔和的光,再也没有自鸣过。
从那以后,吕土建开始干起了“冤情文物修复”的活儿。他全国各地地跑,寻找那些带着历史冤情的文物,帮它们恢复原貌,也帮冤魂完成心愿。有一回,他修复了一个明代的瓷碗,碗里刻着“冤”字,修复完后,碗里出现了一行小字:“谢谢。”
吕小芸问他:“哥,你为什么要做这个?”吕土建说:“因为曾祖父的错,我要替他赎罪。也因为,那些冤魂,需要有人听见他们的声音。”
一年后,吕土建回到县城,去博物馆看顾晓梅。他发现磬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旁边写着:“顾家吉庆磬,清末冤案见证物。”吕土建摸着磬身,突然听见一阵熟悉的声音,不是自鸣,倒像有人在说:“吉庆。”
他一抬头,就瞧见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磬上,泛着金色的光。远处,顾晓梅抱着个孩子,笑着说:“这是我的儿子,叫顾小宝。”吕土建看着孩子的虎牙,想起林淑兰怀里的小宝,突然就觉得,所有的冤情,都在这阳光里化解了。
直到现在,吕土建的工作室里还挂着一幅字:“听见冤魂的声音。”他常说:“文物不是死的,它们带着主人的故事。我修复的不是文物,是人心。”而那只吉庆磬,再也没有自鸣过,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博物馆里,见证着历史的真相,也见证着人性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