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之中,暗红色的锈蚀巨蟒盘踞,规则之躯搅动风云,那空洞的眼眶锁定着李默,其内燃烧的火焰跳动不休,显示出古神残念内部剧烈的挣扎与权衡。
李默的话语,如同在他沉寂了无数岁月的执念之湖中,投下了一颗石子。守护,是它存在的唯一意义。而外来者,无论是充满掠夺欲望的舰队,还是那藏头露尾、意图窃取本源的窥视者,皆是敌人。但眼前这个身负“终末”却又迥异的存在,他的道,带着一种它无法理解却又隐隐觉得高于自身“锈蚀”的意韵,尤其是那“轮回”的概念,让它那早已被腐朽与怨恨充斥的残念,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
终结,亦是新生的起点?
这对它而言,太过遥远,也太过奢侈。它的世界,早已定格在陨落的那一刻,只剩下无尽的腐朽与守护本能的执拗。
“……汝……能如何……相助?”良久,一段更加虚弱、但警惕不减的意念传来。它没有轻易相信,但李默身上那同源却又更高等的“终结”气息,让他成为了此刻唯一可以“尝试”沟通的对象。
李默神色不变,心中却是一动。有沟通的余地就好。
“驱逐他们,并非难事。”李默的目光淡淡扫过严阵以待的掠影舰队,以及那片隐藏着巡查议会的虚空褶皱,“但根源在于,你的本源气息外泄,引来了觊觎。我可为你暂时‘遮蔽’本源波动,断绝外界感应。作为交换,我需观摩你之规则运转,印证我道。”
他提出的条件很直接。他不要本源,只要“看”。这对于古神残念而言,几乎是毫无实质损失的条件。观摩规则,对于这等存在来说,有时比掠夺资源更重要,但也更考验观摩者的境界与承受能力,一个不慎,便会被规则同化或反噬。
锈蚀巨蟒再次沉默,似乎在评估这个提议的风险与李默的诚意。
而另一边,掠影舰队主舰指挥官透过观测法阵,看到李默与那恐怖的规则巨蟒竟似在“交流”,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他在跟那怪物谈判?怎么可能!”
“指挥官,目标能量反应依旧剧烈,但攻击性似乎有所降低……我们是否……”
“闭嘴!”指挥官打断下属的话,脸色阴沉,“不管他在耍什么花样,我们的任务必须完成!‘噬能矩阵’充能如何?”
“即将达到峰值!但强行吞噬规则聚合体,风险极大!”
“执行命令!寂灭主宰的意志,不容违背!”指挥官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们背负着主宰的命令,若是空手而归,下场比战死更惨。
暗处的巡查议会,则更加安静。那缕被李默阻挠的规则触须早已收回,隐藏的波动几乎与背景虚空融为一体,只有最细微的数据流在无声传递,分析着李默与古神残念交互产生的 every bit of 规则变量。
就在这时,那锈蚀巨蟒似乎做出了决定。
它那庞大的头颅微微低下,一道极其凝练的、仅有发丝粗细的暗红色锈蚀规则细线,如同试探的触手,缓缓探向李默。这条细线蕴含着最精纯的锈蚀本源意韵,既是交流的桥梁,也是一种考验。若李默无法承受其蕴含的腐朽与终结之力,瞬间便会化为飞灰。
李默看着那缕探来的规则细线,面色平静。他并未闪躲,也未运功抵抗,只是缓缓抬起右手,食指指尖,那微缩的归墟星璇自然浮现,缓缓旋转。
当那缕锈蚀规则细线触及归墟星璇的刹那——
“嗡!”
没有预想中的激烈对抗,那缕足以腐朽星辰的规则细线,在接触到归墟星璇的瞬间,竟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被那混沌灰色的星璇悄然吸纳、包容!星璇的旋转甚至没有丝毫滞涩,反而因为这一缕外来的、同属终结侧的规则注入,其内部的生灭流转似乎变得更加深邃、圆融了一丝。
李默闭上双眼,仔细体会着这一缕锈蚀规则在归墟星璇中被解析、消化的过程。那是一种独特的“腐朽”韵律,侧重于物质与能量结构的缓慢崩坏,是时间与熵增在规则层面的体现,与归墟直接引动万物“寂灭”归于虚无,既有共通之处,又有微妙差异。
“原来如此……锈蚀,是过程;归墟,是终点与起点……二者相辅相成……”李默心中明悟丛生,对自身“星辰归墟无限轮回大道”中关于“终结”侧的理解,更加丰富和立体。他的道基,那由归寂道痕重塑的骨架,似乎也因此变得更加稳固,对“终结”类规则的抗性与包容性进一步提升。
那古神残念通过规则细线,清晰地感知到了这一切。它“看”到自己的规则之力非但没有侵蚀对方,反而被对方以一种更高等的“终结”大道完美包容、解析,甚至成为了对方道途的资粮。这种感受,让它那充满怨恨与警惕的残念,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名为“震撼”的情绪。
此人之道,竟广阔如斯!
“……信……汝……”断断续续的意念传来,这一次,少了许多迟疑,多了几分决然。它意识到,这或许是它漫长守护岁月中,唯一可能出现的转机。
随着它意念的变化,那庞大的锈蚀巨蟒身躯开始缓缓消散,重新化为弥漫的暗红色锈蚀规则,回归到“锈痂”行星内部。而那股针对外界的、强烈的攻击性与排斥感,也随之大幅度降低。
“它放弃了抵抗?!”
“不对,是和那个人达成了协议!”
掠影舰队众人又惊又怒。
“就是现在!‘噬能矩阵’,最大功率!目标,锈蚀本源!”指挥官抓住这瞬息的机会,厉声下令!
三艘掠影战舰的噬能黑帆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暗光芒,三道粗大的暗紫色光柱汇聚成一股,如同贪婪的巨口,不再理会外围的规则干扰,直扑那因为巨蟒消散而暴露出的、行星内部那团如同暗红太阳般的锈蚀本源核心!
这一击,凝聚了三艘主力战舰的全部力量,势在必得!
然而,就在那暗紫色光柱即将触及本源核心的刹那——
李默睁开了眼睛。他指尖的归墟星璇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对着那狂暴的掠夺光柱,以及后方严阵以待的掠影舰队,轻轻一拂袖。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蕴含着“定鼎乾坤”、“万法归源”意韵的波动,如同水银泻地般扩散开来。
“归源定序。”
这一次,并非用于防御或稳定,而是用于……“驱散”与“安抚”。
那足以吞噬星辰的暗紫色掠夺光柱,在触及这股波动的瞬间,其内部狂暴、混乱、充满侵略性的掠夺规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抚平。光柱的结构迅速变得松散、无序,前冲的动能被层层消解,最终在距离锈蚀本源核心仅有数里之遥的地方,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般,无声无息地瓦解、消散,未能掀起半点波澜。
同时,这股“定序”之力如同温和的潮汐,掠过三艘掠影战舰。战舰外部闪烁的护盾光芒剧烈明灭,内部的各种能量系统瞬间过载、紊乱,警报声凄厉响起!所有船员都感到一股源自规则层面的压制,仿佛整个世界的“秩序”都在排斥他们,让他们体内的力量运行都变得晦涩不堪!
“规则压制!是高位阶的规则压制!他……他到底是什么人?!”主舰指挥官骇然失色,之前的狠厉与决绝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边的恐惧。这种轻描淡写间瓦解他们全力一击,并反过来压制他们整个舰队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撤!快撤!”没有任何犹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对任务的执着。三艘战舰狼狈地调转方向,甚至顾不上那艘受损严重的同伴,仓皇地向着锈蚀星带外围逃窜,只留下满地狼藉和那团依旧缓缓旋转的暗红本源。
李默并未追击。驱逐的目的已经达到,与寂灭主宰的账,日后自有清算之时。
他的目光转向那片隐藏着巡查议会的虚空。
“戏,看够了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虚空,直达那隐藏者的感知核心。
那片虚空褶皱一阵轻微的波动,随即,一道更加凝练、但依旧不带任何情感的意念传来:
“个体李默,你的行为模式与力量性质,已记录。此次观察结束。”
话音未落,那股隐晦的波动便如同潮水般退去,彻底消失在感知中,走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李默知道,巡查议会这是暂时放弃了在此地的行动。他们获取了关于他实力的新数据,目的已经达到。
虚空之中,重归“平静”。只剩下李默,以及那团对他不再设防的、古老的锈蚀本源。
古神残念传来一道混合着感激与疲惫的意念,随即彻底沉寂下去,陷入了深度的沉睡,全力收敛自身本源波动。
李默凌空虚立,感受着脑海中更加丰富的关于“终结”规则的感悟,以及归墟星璇那一丝微不可查的壮大。此行,虽未获得实质宝物,但于大道上的收获,远超预期。
他再次看了一眼那暗红色的“锈痂”行星,身形缓缓融入虚空,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去。
破碎星河之行,暂告一段落。下一站,那散发着冰冷理性波动的“算法奇点”,已在他的行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