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外的等候区,时间每一秒都如同在滚油中煎熬。顾仰山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梁景元那令人不快的低笑声,拳头握得指节发白。当那扇纸门终于被拉开,李景异的身影完好无损地出现时,顾仰山几乎是立刻冲了上去,完全无视了梁景元那两个手下戒备的目光。
“李先生!”他一把扶住李景异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将人揽进怀里,声音因紧绷而显得有些嘶哑,“您没事吧?” 他的目光急切地在李景异脸上逡巡,仿佛要确认他是否少了一根头发。
李景异能感觉到顾仰山手臂传来的微颤和过于用力的扶持,他微微挣了一下,低声道:“没事,先离开这里。”
顾仰山立刻会意,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半护着李景异,几乎是带着他疾步离开了这处令人窒息的茶室。梁景元的那两名手下对视一眼,并未阻拦,只是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一段距离,像是无声的监视。
一路无话。直到回到梅机关安排的那个压抑的住所,关上门,将外界的一切暂时隔绝,顾仰山一直紧绷的神经才像是骤然断裂的弓弦。
他猛地转身,将李景异堵在门板与自己之间,胸膛因压抑的怒火和未散的惊惧而剧烈起伏。那双总是努力维持冷静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骇人的风暴,死死盯着李景异墨镜后平静的脸。
“他跟你说了什么?!”顾仰山的声音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浓烈的酸意和恐慌,“梁景元那个疯子!他是不是对你……”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只要一想到梁景元可能对李景异做出的任何逾越举动,他就觉得血液都要逆流。
愤怒和一种被侵犯领地的本能驱使着他,他失态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李景异的手腕,就像之前武田做的那样,但力道中蕴含的情绪却截然不同——是后怕,是不甘,是强烈到无法掩饰的占有欲。
“你为什么还要跟他单独出去?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危险?!”
手腕上传来清晰的痛感,李景异微微蹙了下眉,但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动怒。他只是缓缓抬起头,“望”向顾仰山声音传来的、因激动而略显急促的呼吸方向。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神,只能看到他微微抿起的唇线和依旧平静的侧脸轮廓。
“顾先生,”他开口,声音依旧是那副清软的调子,却像一缕清泉,悄然浇熄着对方心头的焦灼之火,“你是在生气吗?”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探究,甚至是……安抚?“为什么生气?”
这平静到近乎无辜的反问,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顾仰山头上。他猛地愣住,攥着李景异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懈了几分。是啊,他在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生气?助手?合作者?还是……
一股难以言喻的狼狈和心慌瞬间席卷了他。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李景异那副仿佛全然不解世事、纯净易碎的模样,再对比自己刚才如同被侵犯领地的野兽般的失态,一股强烈的自我厌弃感涌上心头。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手,踉跄着后退了半步。李景异白皙的手腕上,已经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痕,刺眼得很。
“对……对不起。”顾仰山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挫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我不是故意……”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理智,胡乱地找了个借口,“我只是……只是怕你被梁景元算计!那个人心思深沉,手段狠辣,他接近你肯定没安好心!”
这话半真半假,担忧是真,但那汹涌的醋意,却如何也掩饰不住了。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未散的后怕、深深的担忧,以及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滚烫的情感。
李景异轻轻活动了一下被攥痛的手腕,听着顾仰山语无伦次的解释。他没有追问,也没有点破那显而易见的借口。他只是安静地“看”着顾仰山的方向,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我明白。”他语气温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我会多加留意,保持距离。”
没有质问,没有怪罪,只有全然的信任和包容。这反应,反而让顾仰山心中翻涌的情绪更加复杂。他看着李景异平静无波的脸,一股强烈的冲动几乎要脱口而出——我想保护你,不是因为任务,只是因为是你!
但他终究还是将这句话死死压在了喉咙里。现在还不是时候,处境太危险了。
“你……没事就好。”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句干涩的话。顾仰山垂下眼,掩饰住眸中翻腾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