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乃惠的耐心是有限的。几次三番的试探都被李景异(李约瑟)轻描淡写地化解,这非但没让她退缩,反而激起了更强烈的恨意与好胜心。既然软刀子割不动,那就来点真格的。她要让这个处处透着古怪的“瞎子”,在所有人面前原形毕露,更要让那些围着他转的男人看看,他们维护的是个什么货色。
机会出现在一次梅机关内部的例行工作午餐上。餐食是食堂统一提供的,但林乃惠利用职务之便,轻易地在分配给“李约瑟”的那份例汤里,加入了一种无色无味的特殊药剂。这种药不会立刻致命,但会让人在短时间内出现明显的头晕、乏力、冷汗淋漓等症状,严重时甚至会产生幻觉。对于一个“盲人”来说,这种突然的身体失控,极易导致行为失常,暴露伪装。
午餐时,一切如常。李景异在顾仰山的协助下,安静地用着餐。直到那碗加了料的汤喝下去片刻后,一阵突如其来的强烈眩晕感猛地袭来,眼前的黑暗仿佛变成了旋转的漩涡,胃里翻江倒海,冷汗瞬间浸湿了内衫。
他握着勺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立刻意识到不对,强行压下喉咙口涌起的恶心感,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苍白的脸色和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却无法完全掩饰。
“李先生,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坐在对面的林乃惠第一个“关切”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桌的人都听见。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眼底却闪烁着恶毒的快意。
武田、佐佐木的目光立刻锐利地投射过来。梁景元也放下了筷子,眉头紧锁。
顾仰山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比任何人都更早察觉到李景异的异常,那微微摇晃的身形和瞬间失去血色的唇瓣,让他心如刀绞。他立刻起身,扶住李景异的肩膀,急切地低声道:“李先生?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我扶您回去休息!”
“没什么,”李景异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和沙哑,他试图推开顾仰山的手,想要自己站起来,证明“无事”,但刚一起身,一阵更猛烈的眩晕袭来,他身体一晃,险些栽倒,幸好顾仰山死死扶住了他。
这一幕,落在武田眼中,疑虑更深了。他冷冷开口:“李先生身体似乎欠安得很。要不要请军医来看看?” 请军医,意味着更彻底的检查,风险极大。
李景异靠在顾仰山身上,借着他的力量勉强站稳。他垂下头,墨镜遮住了他因不适而可能流露出的痛苦眼神,只能看到他一截白皙脆弱的脖颈和微微颤动的喉结。他艰难地调整着呼吸,用尽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老毛病……歇一下就好。不劳……课长费心。” 那强忍不适、微微蹙眉的模样,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带着一股不肯屈服的倔强,勾得人心头发紧。
顾仰山再也顾不得许多,半抱半扶地将李景异往餐厅外带,语气强硬地对武田道:“课长,李先生需要立刻休息!我先送他回去!”
武田眯着眼,没有立刻阻拦,算是默许,但眼神示意手下跟上去监视。
就在顾仰山扶着几乎脱力的李景异艰难地走在走廊上时,梁景元大步追了上来。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目光扫过李景异苍白汗湿的脸,眼中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和心疼。他伸手想从另一边扶住李景异,却被顾仰山用身体挡开。
“不劳梁先生费心!”顾仰山的声音冷得像冰。
梁景元眼神一厉,正要发作,却听李景异用极低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般的气音道:“先……回去……”
梁景元死死攥紧了拳头,看着顾仰山将人护得更紧,几乎是搂在怀里带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暴戾。他没有再追,而是猛地转身,朝着食堂方向走去,目标直指刚刚走出餐厅、脸上还带着一丝得意笑容的林乃惠。
“林小姐,”梁景元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意,“好手段。”
林乃惠笑容一僵,强作镇定:“梁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梁景元凑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我不管你想干什么,但再敢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手段’。” 说完,他看也不看林乃惠瞬间煞白的脸,转身离开,心中已然开始盘算如何让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为她今天的行为付出惨痛代价。
另一边,顾仰山将李景异扶回房间,立刻反锁了门。他迅速从隐藏处取出常备的解毒药剂(这是他们潜伏人员的基本配置),扶起虚软的李景异,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喂药时,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李景异冰凉柔软的唇瓣,那触感让他心跳失序,满心满眼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心疼。
“没事了,没事了……”他低声重复着,不知是在安慰李景异,还是在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