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乃惠的挑拨,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确实激起了涟漪,但这涟漪扩散的方向,却未必如她所愿。
顾仰山首先察觉到了异常。一份关于“李约瑟可能与重庆方面有秘密接触”的匿名报告,被直接放到了他的临时办公桌上,笔迹刻意模仿,但内容指向性极其明显。几乎同时,梁景元也“偶然”听到手下议论,说顾仰山这个“助手”背景存疑,或许另有所图,甚至可能对“李先生”不利。
林乃惠的算盘打得很精:让顾仰山对李景异产生怀疑,让梁景元对顾仰山心生杀意,只要这三人内斗起来,她便能趁乱找到李景异的破绽,甚至借刀杀人。
然而,她低估了顾仰山对李景异的信任,也低估了李景异洞悉人心的能力。
顾仰山拿到那份匿名报告,只看了一眼,便冷笑着将其揉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他并非没有怀疑过李景异的真实身份,但这段时日生死与共的相处,李景异展现出的坚韧、智慧和那份不经意间流露的脆弱,早已让他将这个人牢牢放在了需要守护的位置。这种低劣的挑拨,只会让他更加警惕林乃惠的险恶用心。
但他还是找了个机会,在只有两人时,语气凝重地对李景异提了一句:“最近有些风言风语,关于你和重庆那边的。你要小心,林乃惠可能在搞鬼。” 他没有质问,只是提醒,目光清澈,带着全然的信任。
李景异闻言,墨镜后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我知道了,多谢。” 心中却已了然。林乃惠果然按捺不住了。
另一边,梁景元在听到那些关于顾仰山的议论后,确实怒火中烧。他对顾仰山的敌意本就深重,任何能将其从李景异身边弄走的机会,他都乐意促成。但他并非全然无脑,林乃惠在这个节骨眼上散播这种消息,目的太过明显。他强压下立刻去找顾仰山麻烦的冲动,决定先观察。
而李景异,则开始了他无声的反击。
一次“偶然”的机会,在通往图书室的走廊上,他“遇”到了脸色阴沉的梁景元。
“梁先生似乎心情不佳?”李景异停下脚步,主动开口,声音依旧平淡。
梁景元看着眼前这个让自己魂牵梦萦又捉摸不透的人,冷哼一声:“听说你身边那位助手,背景可不简单。”
李景异微微侧头,仿佛在仔细倾听,然后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很轻,却像带着某种魔力,让梁景元心头的火气莫名消散了几分。“梁先生也听到那些无聊的传言了?”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林小姐似乎很热衷于为我们三人编排故事。”
他直接点出了林乃惠的名字,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却让梁景元瞬间清醒。是啊,这分明就是那个女人拙劣的离间计!
“她说什么,梁先生信便是了。”李景异又淡淡地补了一句,带着点无所谓的态度,扶着盲杖,准备离开。那清俊的侧脸在走廊的光线下,显得既疏离又睿智。
“等等!”梁景元下意识叫住他,语气缓和了许多,“我自然不信她。只是……那个顾仰山,他……”
“顾先生是我的助手,尽职尽责。”李景异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至少目前,我需要他。” 这话既表明了立场,又留有余地。
梁景元看着他那副油盐不进、却又勾得人心痒难耐的模样,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但与此同时,对林乃惠的厌恶也达到了顶点。这女人,竟敢把他当枪使!
同样地,李景异也找机会,在与顾仰山独处时,看似无意地提了一句:“林小姐似乎对梁先生说了些关于你的话,梁先生当时很生气。”
顾仰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冷笑道:“跳梁小丑而已。”
一场看似凶险的挑拨离间,就在李景异这轻描淡写的几句点拨中,悄然化解。
顾仰山非但没有怀疑,反而因李景异的信任而更加坚定;梁景元虽仍视顾仰山为眼中钉,但暂时将矛头对准了始作俑者林乃惠,甚至生出一种“不能让她奸计得逞,反而要护着李景异(和暂时不得不容忍的顾仰山)”的别扭心态。
林乃惠躲在暗处,期待着三人内斗的好戏上演,却惊讶地发现,顾仰山和梁景元虽然依旧互相看不顺眼,但对她却明显更加警惕和冷淡,而对李景异的保护,似乎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暂时的默契。
她精心编织的网,不仅没能困住猎物,反而让她自己更加暴露在猎人的目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