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废寝忘食的演算中悄然流逝,距离武田规定的期限只剩下最后三天。破译工作进入了最关键的瓶颈期,“紫密”系统的核心加密逻辑像一团纠缠不清的乱麻,几次看似接近真相,却又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焦虑的情绪如同无声的瘟疫,在梅机关内部蔓延,自然也笼罩了被软禁的李景异和顾仰山。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武田信一郎再次出现了。这一次,他甚至没有假借任何会议或谈话的名义,直接带着两名面色冷硬的护卫,闯入了李景异和顾仰山临时用作工作室的房间。
房间内烟雾缭绕(顾仰山为了提神和掩饰情绪抽了不少烟),桌上、地上铺满了写满演算过程的草稿纸。李景异坐在桌后,微微仰靠着椅背,手指按着太阳穴,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但脊背依旧挺直。顾仰山则站在窗边,眉头紧锁,看到武田进来,立刻警惕地站直了身体。
“李先生,”武田的声音像是淬了冰,没有任何寒暄,目光锐利地扫过一片狼藉的桌面,“期限将至,我想知道,所谓的‘突破性进展’在哪里?” 他走到桌前,随手拿起一张写满复杂公式的草稿纸,看了一眼,又重重扔了回去,发出“啪”的一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还是说,”武田的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形成强大的压迫感,目光如刀,直刺李景异墨镜后那双“失焦”的眼睛,“你根本就是在拖延时间?或者,你的能力,仅限于此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怀疑和轻蔑,甚至带着一丝威胁,“你应该清楚,梅机关,不养无用之人。”
顾仰山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下意识地摸向了后腰。他毫不怀疑,如果武田认为李景异失去了价值,会立刻下令处置他们。
然而,面对武田近乎羞辱的逼问,李景异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像武田预期的那样表现出慌乱、恐惧或急于辩解。他甚至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放下了按着太阳穴的手,坐直了身体。然后,他抬起头,“望”向武田声音传来的方向。
尽管隔着墨镜,武田却莫名感到一股寒意,仿佛那镜片之后的目光,并非空洞,而是冰冷且带着实质的重量。
“武田课长,”李景异开口了,声音因疲惫而有些低哑,却异常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紫密’系统,如果如此轻易就能被破解,贵军也不会将其视为核心机密了,不是吗?”
他语气平淡,却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在了武田急躁的脸上。
“任何密码的破译,都需要时间、耐心,以及对细节的极致推演。”李景异继续道,他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节奏沉稳,“课长此时的急躁,除了给破译工作增添不必要的压力之外,并无任何益处。还是说,课长认为,靠威逼恐吓,就能让密码自动解开?”
这番话,不卑不亢,逻辑清晰,更是直接点破了武田的焦躁和其行为的无理性。那平静语气下蕴含的强势与底气,让房间里的空气都为之凝滞。连武田身后的两名护卫,都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武田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死死盯着李景异,胸膛起伏,显然被这番话激怒了,却又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对方说得没错,他确实急了,上级的压力越来越大,而“李约瑟”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敲响了。佐佐木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课长,梁景元先生有急事求见,是关于……之前那份关于美军密码动向的分析报告,似乎有了新的发现。”
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时机却巧妙得令人玩味。
武田狠狠瞪了李景异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再给你两天时间!如果还是没有结果,哼!” 他猛地直起身,带着护卫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房间。
门被甩上。顾仰山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快步走到李景异身边,低声道:“你没事吧?刚才太危险了!”
李景异微微摇了摇头,墨镜后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淡淡道:“他不敢真的动手,至少现在不敢。”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动着刚才未完成的演算符号,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看来,我们这位梁先生,又‘帮’了我们一次。”
顾仰山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梁景元在这个关键时刻用借口引走武田,绝非巧合。
而在走廊上,武田迎面撞上了等在那里的梁景元。梁景元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课长,打扰了。关于那份报告……”
武田不耐烦地打断他,眼神阴鸷:“梁先生,你最好是真的有要紧事!” 他心中对梁景元和李景异的关系疑窦更深,但却没有证据。
梁景元看着武田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嘲。他刚才在门外,隐约听到了里面的对话。李景异那番冷静强硬的反击,让他心头悸动不已。就是这样,他就喜欢这人身上这股子不服输的劲头。
他转头,目光仿佛能穿透那扇紧闭的门,落在里面那个清隽而强大的身影上。
武田这条老狗,逼得越紧,反而越能显出他宝贝的光芒。而他,很乐意在关键时刻,替他挡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