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内,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那光芒亮得晃人眼。
在这寂静的夜色中,一声婴儿的啼哭突然划破,脆得如同银铃一般。
“生了!是位皇子!”接生嬷嬷的喊声还未落地,紧接着又一声啼哭炸响。
“还有一位!是公主!龙凤胎啊!”
朱由校悬着的那颗心“咚”地落回肚子里。
他大步流星冲进内殿,带起的风掀动了纱帘。
襁褓里,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躺着,小脸红扑扑的,睫毛还沾着胎脂。
向来冷得像冰的脸上,他第一次露出实打实的笑。
这是他的根,是大明的龙脉!
“恭喜皇爷!龙凤双生,大明龙脉昌盛,这是天意啊!”魏忠贤“噗通”跪地上,声音都喊劈了,磕的头比过年还响。
殿内所有人齐刷刷跪满一地,山呼万岁的声音震得房梁都颤:“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之前的血腥味、紧张感,瞬间被喜庆冲得一干二净。
朱由校小心翼翼抱起皇子,指腹轻轻蹭过小家伙软乎乎的脸颊。
“赐名朱慈燃!”
他又看向旁边的公主,眼底裹着柔意。
“公主赐名朱徽妍!”
他转头扫过御医们,声音里带着笑意。
“你们都有功!每人赏银百两,官升一级!”
御医们连忙磕头谢恩,后背的汗都浸透了。
刚才还怕凌迟,这会儿就获了赏。
这位帝王的恩威,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龙凤双生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就传遍京城。
第二日早朝更是炸了锅。
方从哲第一个出列,袍袖甩得猎猎响。
“陛下!龙凤双生乃千年难遇的吉兆!恳请大赦天下,彰显圣德!”
百官跟着附和,“陛下圣明”的喊声此起彼伏,大殿里喜气洋洋。
朱由校坐在龙椅上,抬手往下压了压,声音洪亮得撞殿梁。
“大赦天下先缓一缓 —— 朕有更要紧的事办!”
“皇嗣稳固,国本已安,正是推新政的好时候!传朕旨意!”
他眼神扫过百官,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
“其一,废江南士绅免税特权!所有田产按亩缴税,东厂盯着!偷税漏税的,抄家充公!”
“其二,设京营新兵营!从各省挑精壮,孙传庭亲自训练,配新式火器,三个月后朕要检阅!”
“其三,徐光启加快‘戚继光号’建造!再拨五十万银元,研发更沉的红衣大炮,要能轰开后金的城墙!”
百官的笑容“唰”地僵在脸上。
这三道令,刀刀戳要害!
士绅的钱、旧军的权、军工的底,全被皇帝攥住了!
方从哲心头一跳,赶紧躬身。
“陛下圣明!三道政令固内政、强军事,大明必蒸蒸日上!”
他精得很。
皇嗣落地后皇帝腰杆更硬,这会儿反对,纯属往刀上撞!
朱由校冷笑一声,目光像刀子似的刮过人群。
“有异议的,当庭说!要是私下搞小动作,休怪朕不客气!”
大殿里静得能听见香炉里香灰掉下来的声音,连个敢咳嗽的都没有。
东林书院被烧的焦味、李汝华遇刺的血痕,还在众人眼前晃着呢。
谁敢触这逆鳞?
新政的政令像惊雷似的炸向全国时,辽东前线的硝烟正裹着寒意飘。
努尔哈赤把后金兵缩在赫图阿拉城,城外修了三道防线,壕沟挖得比人深,鹿角架得跟密林似的,摆明了要打消耗战。
明军大营的帅帐里,舆图铺得满桌都是。
袁可立和孙传庭皱着眉,手指都快戳破舆图了。
“老狐狸这是要拖死我们!”袁可立叹口气,指节敲着舆图上的粮道。
“咱们粮草得从关内运,路上要走半个月,拖得越久越被动!”
孙传庭点头,声音沉得像铅。
“他占着主场,粮草堆得山高,就等我们粮尽退兵呢!”
“报!”帐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一个身影掀帘而入。
参将周遇吉一身铠甲还沾着霜,身形挺拔得像杆枪,眼神锐利得能刺穿帐篷。
“末将周遇吉,参见袁大人、孙大人!”
他单膝跪地,甲胄撞得“当”一声响。
“末将盯了后金防线三天,发现他们看着牢,其实全是破绽!”
袁可立眼睛猛地亮了,往前凑了半步。
“哦?细说!”
周遇吉站起身,大步走到舆图前,手指重重戳在赫图阿拉城的核心大寨。
“后金三道防线,看着层层叠叠,其实兵力散了!每道防线撑死三万兵!”
“前几日我带轻骑探路,发现他们火力全堆正面,两侧的壕沟才到膝盖深,鹿角也稀稀拉拉的!”
孙传庭皱眉,手指敲着舆图两侧。
“可咱们分兵攻两侧,会被他们各个击破;全线进攻,兵力又不够!”
“大人说得对,所以不能分兵,也不能全线攻!”周遇吉眼神更亮,声音斩钉截铁。
“必须集中所有力气,砸穿他们的核心大寨!”
袁可立和孙传庭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
这招太险了!
“集中兵力?”孙传庭追问。
“后金大寨有五万精兵,还有十门红衣大炮,怎么砸得穿?”
周遇吉深吸一口气,指尖在舆图上划出进攻路线。
“末将有计!第一步,派小股部队佯攻两侧,把他们的兵引过去!”
“第二步,把咱们所有红衣大炮堆正面,对着大寨门轰,轰出个缺口!”
“第三步,末将带骑兵精锐,从缺口冲进去,直捣努尔哈赤的中军帐!打他个措手不及!”
他正要细说炮火要轰哪个角度、骑兵要等第几轮炮响再冲,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个斥候连人带马摔进大营,盔甲都磕变形了,爬起来就喊。
“袁大人!孙大人!不好了!后金骑兵偷袭粮草队了!”
袁可立和孙传庭脸色“唰”地白了。
粮草是明军的命根子,没了粮,不用打就垮了!
周遇吉也收了话,眉头拧成疙瘩。
“大人,这是努尔哈赤的诡计!想打乱我们的部署!”
袁可立抬手按住桌案,沉声道。
“周参将,你这战术可行,但眼下粮草更急!”
“你带本部骑兵驰援粮草队,务必保住粮车!”
周遇吉躬身领命。
“末将遵令!”
他转身要走,又猛地回头,眼神里全是急切。
“大人!粮草保住后,求您再议我的方案!”
“集中兵力砸大寨是唯一能速战速决的法子!错过了,咱们就真被拖死了!”
袁可立点头。
“好!你先去驰援,我们等你消息!”
周遇吉抱拳行礼,大步走出帐外,翻身上马时动作利落地像阵风。
“全体骑兵集合!随我驰援粮草队!”
一声令下,马蹄声滚滚如雷,卷起的尘土遮天蔽日,朝着粮草运输的方向冲去。
帅帐里,袁可立和孙传庭重新盯着舆图,空气都沉得压人。
周遇吉的战术确实戳中了要害,但风险大得吓人。
集中所有兵力攻大寨,一旦攻不下来,后路被抄就全完了。
“孙大人,你觉得这方案能行吗?”袁可立摸了摸下巴的胡茬,声音里全是犹豫。
孙传庭盯着舆图上的核心大寨,沉吟了半天。
“方案是好的,就是太险。”
他顿了顿,手指戳在粮道上。
“可现在粮草被袭,咱们已经没退路了 —— 不速战速决,等粮尽了,更没机会!”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全是纠结。
赌,可能赢也可能输;不赌,就是等死。
而此时的草原上,周遇吉正率领骑兵疾驰。
马蹄踏过结霜的草地,溅起的冰碴子打在甲胄上叮当作响。
他攥着马缰的手青筋暴起,心里翻来覆去想着自己的战术。
这是明军唯一的破局机会,可袁大人和孙大人会信他吗?
更没底的是,前面偷袭粮草队的后金骑兵有多少人?粮车能不能保住?
远处突然传来喊杀声,夹杂着粮车倾倒的“轰隆”声。
周遇吉眼神一凛,拔出腰间的绣春刀,刀光映着他的脸。
“兄弟们!冲上去!保住粮车!”
骑兵们齐声呐喊,跟着他朝着喊杀声的方向猛冲。
帅帐里的袁可立和孙传庭,还在盯着舆图纠结。
疾驰的周遇吉,已挥刀冲进了战场。
赫图阿拉城的努尔哈赤,正站在城楼上,看着草原方向的烟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集中兵力砸大寨的计划,还能议成吗?
明军的粮草,真能保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