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的晨雾如薄纱般笼罩着望安岛,昨夜元宵灯会的彩旗还在微风中飘荡,但军港的喧嚣已经预示着这个清晨的不同寻常。
陈启明站在指挥所露台上,指尖还残留着与孩子们一起放烟火时的硝烟味。
他望着海平面上渐渐散去的晨雾,眉头微微皱起——今天的海面平静得有些反常。
首领,福建水师急报!雷震快步登上台阶,军靴在潮湿的石板上踏出水印。
他递上的密报还带着清晨的湿气,倭寇船队正在台海一带异常集结,规模是往常的三倍有余。
阿成几乎是同时从情报室冲出来的,手中的密码本还没来得及合上。刚破译的信号显示,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舰队正在向澎湖移动,但他们的航线很古怪,像是在刻意绕远路。
沈进舟已经站在海图前,手指划过那条蜿蜒的航线:他们在刻意避开我们的常规巡逻区,这不像荷兰人一贯张扬的风格。
就在这时,了望塔传来急促的钟声。哨兵打出旗语:西南方向发现不明船队,船型无法识别。
陈启明举起望远镜,镜片中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
这些船的样式他从未见过——既不是中式的福船,也不是西式的卡拉克,连帆具的式样都透着诡异。
龙王的船。他放下望远镜,声音平静却带着寒意,蛰伏了一个冬天,终于要出洞了。
雷震立即下令舰队升火起锚。新建的信号塔上灯语闪烁,整个军港如同苏醒的巨兽,在晨雾中显露出狰狞的轮廓。
水手们的号子声、蒸汽机的轰鸣声、铁链的摩擦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支神秘船队在二十里外突然转向,开始沿着海岸线缓缓航行,既不靠近也不远离,就像在自家后院散步一般从容。
他们在试探我们的反应速度,也在观察我们的布防。陈启明一眼看穿了对方的意图,传令各舰,保持战备状态,但不要主动出击。
接下来的三天,这场无声的较量在沿海持续上演。
神秘船队总在晨昏时分出现,每次航线都经过精心设计,明显是在测绘沿岸的防御工事。
更令人不安的是,观察哨发现每次这艘船出现后,倭寇船队就会在附近海域制造事端,双方的配合天衣无缝。
正月二十的黄昏,转折点终于出现。一艘伪装成商船的侦察船带回了关键情报:他们在神秘船队停留过的荒岛上,发现了新的龙纹标记。
这个标记与之前发现的银币上的纹路完全一致,但更加精细复杂,旁边还刻着一些看不懂的符号。
龙王在给我们留名片,还附上了暗号。陈启明在作战室内冷笑,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节奏。
他下令将计就计,派出一支伪装舰队,故意在标记出现的海域进行搜救演练。
舰队在海上大张旗鼓地搜寻了整整一天,果然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次日清晨,朝阳刚刚跃出海平面,那支神秘船队再次出现。
但这次他们一反常态,竟然大胆地驶入十里范围,船身线条在晨光中清晰可见。
全体戒备,但不要开火。陈启明站在旗舰舰桥上,目光如炬,看看他们到底要演哪一出。
正午时分,海面上出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那艘神秘船竟然放下小艇,径直向望安岛舰队驶来。
小艇上只有三人,为首的使者身着素白长袍,手捧一个鎏金木匣,神情自若。
家主人有一份大礼相赠。使者的声音平静如水,目光却锐利如刀,但需陈首领亲自开启。
木匣在众目睽睽下打开,里面既非珍宝也非武器,而是一卷精心绘制的海图。
但当海图展开时,指挥室内响起一片抽气声——图上精确标明了望安岛所有新建的渔场、盐场、甚至还未完工的船坞位置,连水深数据都一清二楚。
这份诚意,可还满意?使者微笑问道,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陈启明面不改色,目光扫过海图上的每一个细节:代我谢过贵主人。也请转告一句话:望安岛的灯火,永远为朋友亮着。
使者离去时,夕阳正将海面染成血色。那艘神秘船如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暮色中,只留下一道渐渐消散的航迹。
当晚的作战会议上,气氛空前的凝重。油灯将每个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随着火光摇曳不定。
他们在示威。雷震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杯叮当作响,这是在告诉我们,他们对我们了如指掌。
沈继舟借着灯光仔细研究那卷海图,手指在一个个标注上划过:绘制时间不超过一个月,说明他们的侦察一直在持续,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皮底下。
阿成提出更可怕的猜测:或许有些,根本就是他们的人。我建议立即对所有新近入岛的人员进行排查。
陈启明始终沉默地坐在主位,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敲击着。直到众人争论稍歇,他才缓缓开口:这是最好的新年礼物。
在众人困惑的目光中,他指向海图上的一处细节:看这里,他们标注的错误。
原来,海图上有一处新建的信号塔被错误标注了位置,这个微小的错误,暴露了对方情报的局限。
明天开始,全面升级防御体系。陈启明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但要明松实紧,给他们看我们想让他们看的。
雷震,你负责在东南海岸修建一批假工事;沈继舟,在假工事里布置些;阿成,放出消息说我们正在研发新式战舰。
随着新命令下达,望安岛开始了新一轮建设。
表面上,防御工事在大张旗鼓地加强,新的了望塔拔地而起,岸防炮台也在扩建;暗地里,一支全新的快速反应舰队正在秘密组建,所有成员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老兵。
正月三十,当最后一处伪装工事完工时,海平面上再次出现了那艘熟悉的神秘船。
但这一次,陈启明没有派出战舰,而是让一艘普通渔船前去接洽。
渔船桅杆上特意悬挂了一面新绣的龙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渔船带回来的,是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函。
信上只有短短一行字:棋局已布好,阁下可敢入座?字迹苍劲有力,墨迹中似乎掺着金粉,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海风卷着咸腥气息吹过军港,陈启明站在暮色中,将信纸仔细折好收起。
远处的海面上,最后一缕阳光正缓缓沉入海底,而东方的天际,第一颗星已经亮起。
这场博弈,终于要进入正题了。而望安岛,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