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深,将军府后院的荷花开得正盛,亭亭玉立,暗香浮动。苏甜坐在水榭的美人靠上,身下垫着柔软的狐皮褥子,宽大的夏裳已然遮掩不住隆起的腹部,浑圆如山。她一手轻抚着腹中时而调皮鼓动的小生命,一手执着一卷医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含笑望着水榭外。
萧煜刚下朝回来,连朝服都未换,便径直寻到了这里。他步履稳健,走到苏甜身边,极其自然地俯身,将耳朵贴近她的肚皮,仔细听了听,冷峻的眉眼瞬间柔和得不可思议。
“小家伙今日可还安分?有没有闹你?”他抬起头,伸手轻轻覆在苏甜的手背上,与她一同感受着那份生命的悸动。
苏甜莞尔一笑,将医书放下,反手握住他带着薄茧的大掌:“还好,比前几日乖觉了些。许是知道爹爹回来了。”
阳光透过水榭的雕花窗棂,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温暖的光影。远处隐约传来街市的喧闹,更衬得这一方天地静谧安好。苏甜看着身边眉目舒展、满眼都是自己与孩子的丈夫,心中被一种饱胀的、近乎酸软的幸福感充盈着。
她想起昨日母亲赵梅从桃源村托人捎来的信和一大堆东西。信里絮絮叨叨,说着皇帝巡幸后,村里如何欢欣鼓舞,理工学院的地基已开始垒砌,皇商的订单又增加了,让她千万保重身子,别惦记家里。随信送来的,有父亲苏工亲手做的一套小巧精致的拨浪鼓和小木马,有母亲亲手缝制的、柔软透气的小衣裳,还有村里新出的、最适合孕妇口味的梅子糕和藕粉。
她又想起前几日弟弟苏浩从卢安府送来的家书,信中虽提及政务繁忙,但字里行间充满了开拓的锐气与为民请命的决心,末尾还不忘叮嘱姐姐安心养胎。哥哥苏锐也从边关捎来了消息,虽只寥寥数语报平安,却附上了一张极其完整、标注清晰的边关舆图,说是给未来小外甥的“启蒙礼”。
思绪再飘远些,脑海中浮现出桃源村如今的景象——整齐的屋舍,丰饶的田地,热闹的集市,学堂里孩子们的读书声,工坊里妇人们的笑语,还有父亲规划中的、那片承载着未来希望的理工学院地基……那片土地,早已从记忆中的荒芜绝望,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桃源”。
而她,拥有着身边这个视她如珍如宝的丈夫,孕育着两人爱的结晶,父母康健安泰,兄弟前程似锦,故土富庶安宁……
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平静,如同温润的泉水,缓缓流淌过她的四肢百骸,涤净了最后一丝来自异世的彷徨与不安。她在这个时代,真正地扎根、盛开,拥有了无可替代的归属与圆满。
心念微动之间,意识深处的空间自然而然地回应着她。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片已彻底稳固、与她灵魂浑然一体的天地。里面的药材培育圃生机勃勃,高级药品柜物资充盈,知识库光芒流转。它不再是一个需要刻意维护和担忧的秘密,而是如同她的呼吸、她的心跳一样,成为了她最自然不过的一部分,如臂指使,心意相通。它见证了她的成长,辅助了她的奋斗,最终也融入了她的圆满。
“想什么呢?”萧煜见她目光悠远,唇角带笑,不由轻声问道。
苏甜回过神,转头望进他深邃而温柔的眼眸中,将他的手引至自己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那里强有力的胎动,声音轻柔而笃定:“我在想,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有他,有家,有来处,有归途,更有共同期许的未来。所有的颠沛流离,所有的艰辛奋斗,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掌心真实的温度与腹中蓬勃的希望。
萧煜没有言语,只是收拢手臂,将她更紧地、更小心翼翼地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