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天气转凉,苏甜的产期也愈发近了。将军府内早已备好了一切,稳婆、乳母皆是从京中精挑细选、背景清白的能人,萧煜更是将公务尽量挪到府中处理,以便随时照应。然而苏甜自己,除了必要的安养,却并未让自己完全闲下来。
她孕中不宜久坐,便命人在书房窗下安置了一张宽大舒适的软榻,榻边设一小几,文房四宝并一些卷册整齐摆放。每日精神好些时,她便半倚在榻上,开始一项浩大而隐秘的工程——整理知识。
意识微动,空间里那座已然与她灵魂完美融合的知识库,如同温顺的星河,随着她的意念缓缓流淌。她并未直接取出任何超越时代的实物,而是开始筛选、翻译、编译。
她先是专注于医学。将现代基础解剖学、生理病理知识、微生物与消毒概念、系统的护理要点,以及更多常见病、多发病的诊断与治疗思路,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词汇和表述方式,结合她行医以来的大量实例与脉案,重新编纂、注释。她写得极慢,极仔细,力求深入浅出,有时为了一个术语的恰当翻译,要斟酌良久。这些,是她计划未来传授给秀儿、林芝、陈柏他们,乃至更多有志于医道的学徒的,是“安济堂”能够真正传承下去、福泽更广的根基。
接着是农业。她将记忆中关于土壤改良、轮作套种、病虫害防治、优选育种等现代农业技术的核心原理,结合桃源村乃至大梁朝现有的耕作条件,整理成通俗易懂的册子。里面配上了许多由她口述、萧煜闲暇时依理解绘制的示意图,如何堆肥,如何识别常见害虫,如何利用草木灰等等。她知道,父亲苏工醉心于工程机械,这些更贴近土地的知识,需要有人系统地总结和传播,才能让天下更多的“桃源村”受益。
最后是工程基础。这方面,她更多是充当一个“搬运工”和“翻译官”。将空间知识库中那些最基础、最适合当前时代生产力水平的算术、几何、力学原理,以及简易机械、水利、建筑的核心图解和说明,小心翼翼地“誊写”出来。她知道,父亲正在筹建的“桃源理工学院”,最需要的正是这些能够启迪思维、指导实践的“教材”。
萧煜时常处理完公务,便来书房陪她。见她时而凝神书写,时而抚腹沉吟,并不打扰,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书,或是帮她磨墨,递上一杯温水。有时见她为某个表述蹙眉,才会温声询问,以他独特的视角提供一些建议。
这日,他又见她写完一页,搁笔揉腕,便走过去,拿起那墨迹未干的纸页看了看,上面正是关于“滑轮组省力原理”的图解与文字说明,虽简洁,却将核心阐述得清晰明了。
“这些日子,你整理这些,比看医案还要费神。”萧煜放下纸页,握住她的手,轻轻按摩着她的手腕,语气带着心疼与赞赏。
苏甜顺势靠在他臂弯里,感受着腹中孩子安稳的胎动,目光扫过榻几上那渐渐增高的手稿,眼神温和而坚定:“煜郎,以前我用这些知识救人、帮衬家里、建设桃源,总觉得是在‘使用’。可现在……”她轻轻抚过那些字迹,“我越发觉得,将它们留下来,系统地传下去,让更多的人学会、用上,或许比我能亲手救治千人、万人,意义更为深远。尤其是,为了他们。”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隆起的腹部,充满了温柔的期待。
萧煜了然,将她拥得更紧些:“我明白。你想给孩子的,不是一个仅仅依靠母辈荫庇的未来,而是一个更加开明、更有希望的世界。这些,”他指了指那些手稿,“便是通往那个世界的阶梯。”
“嗯。”苏甜点头,“爹的理工学院,是个绝好的起点。我想着,等孩子大些,我也许可以在学院里,开一个医学启蒙的讲堂。这些整理好的东西,将来便是教材。”
她仿佛已经看到,在未来的某一天,在桃源村那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上,有孩子捧着这些凝聚了异世智慧与今生心血的册子,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有工匠依据其中的原理,打造出更省力的工具;有农人运用其中的方法,获得更丰厚的收成;有医者凭借其中的知识,挽救更多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