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舟走出主机房,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他没有抬头,径直朝手术区走去。林夏那句“他们要在手术台上动手”仍在耳边回响,但他脸上毫无慌乱。
推开3号手术室的门,里面空无一人。灯已熄灭,唯有监护仪待机的绿光一闪一烁。他靠墙而立,闭上双眼。
预演启动。
三秒。
画面飞速掠过:会议室里坐着几名身穿白大褂的人,戴着墨镜遮住面容;走廊尽头那个总在垃圾桶旁擦地的保洁员悄然掏出手机拍照;一辆无牌黑车停在医院后巷;两名男子下车,对讲机响起:“目标变更,去花店。”紧接着,花店后窗被撬开,窗帘轻晃,一道人影翻入……
预演结束。
齐砚舟睁开眼,额角渗出一层薄汗。手微微发抖,他握了握拳,压下那丝颤意。
计划可行,但必须快。
他转身离开手术室,脚步未停,直奔护士站。小雨正在整理换药单,抬头看见他,眼睛一亮。
“齐主任,您怎么还在医院?都半夜了。”
齐砚舟笑了笑,“明天省里专家来交流,我得提前去会场对接。会议估计一整天,你帮我盯一下早上的术前准备。”
语气自然,像是随口交代工作。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不远处那个蹲着拖地的保洁员听见。
那人低着头,耳朵却明显动了一下。片刻后,他停下动作,假装整理工具袋,从袖口摸出手机,低头快速按了几下。
齐砚舟不再看他,转身走向电梯。
抵达b栋地下二层后,他拐进一条设备通道。这里平日无人出入,铁门锈迹斑斑。他掏出钥匙打开锁,钻入狭窄的维修道,沿着通道前行。
十分钟后,他在一间废弃配电房前停下。墙上有个通讯盒,他拧开盖子,接通内部对讲。
“林夏。”
“我在。”耳机里传来她的声音。
“听好。十分钟后,穿上我的备用白大褂,戴上墨镜,进b栋七楼会议室,坐主位,别说话。有人问起,就说我在路上。”
“明白。”
“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不要摘墨镜,不要开口。你不是在演我,你要让所有人相信——‘齐主任已经到了’。”
“知道了。”
通话结束。齐砚舟将对讲机收回口袋,脱下白大褂,换上深色夹克和运动裤,戴上口罩与鸭舌帽。背上一个黑色小包,继续前进。
密道通往家属区后巷,距离花店不足三百米。他在出口处停顿数秒,确认外面无人后,才轻轻推开铁盖,钻了出来。
夜风微凉。他贴着墙根移动,绕至巷口,从包中取出望远镜。
花店内亮着灯。
门口那辆无牌黑轿车刚刚停下。两名男子下车,身穿黑衣、头戴帽子,手中拎着工具包。他们左右张望,一人留在车边警戒,另一人快步走向花店后门。
齐砚舟静静观察。
几分钟后,守车那人突然接到电话。听完后,他抬手拦住同伴,两人低声交谈几句。原本准备潜入的人随即转身,二人一同返回车上。
车没走。
反而绕到花店正对面停下。
齐砚舟眯起眼。
他们不去会议室了?
正思索间,那两人再次下车,这次直奔花店后窗。其中一人从包里抽出撬棍,轻轻插入窗缝。
齐砚舟放下望远镜,心跳加快。
不对劲。目标变了。
他回忆起预演中的画面——“未婚妻”“更有价值”。
他们知道岑晚秋是他的软肋。
不能再等。
他迅速打开背包,取出听诊器挂在脖子上,又将一把折叠刀别在腰后。随后趴下身子,钻入最后一段狭窄管道。
这是一条老旧排水管,仅容一人爬行。他手脚并用,膝盖蹭着粗糙的水泥壁,一点一点向前挪动。灰尘呛进鼻腔,他未曾停歇。
五分钟后,他抵达尽头。那里有一块伪装成花坛底座的铁盖。他轻轻掀开一条缝隙,向外窥探。
花店后院寂静无声。月光洒在碎石地上。后窗已被撬开一半,窗帘微微晃动。
他静候几秒,确认无人注意这边,才缓缓爬出,并将铁盖复位。
起身时,他顺手从花架下抽出一根不锈钢支架,握在右手中。
屋里传来细微动静。
他贴墙靠近后窗,透过缝隙向内看去。
岑晚秋坐在桌前,背对着窗户,正翻阅账本。台灯的光线映在她发簪上,一闪而过。
窗框发出轻微响动。
一名杀手已半个身子探入,右手戴着战术手套,左手握着电击器。
齐砚舟抬起左脚,轻轻踹了一下窗下的花盆架。
“哐当”一声轻响。
屋内那人立刻顿住,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就在这刹那。
齐砚舟猛然撞开窗户,翻身跃入,左肘狠狠砸向对方太阳穴。那人闷哼一声,尚未反应,手腕又被一脚踢中,电击器脱手飞出,砸在地上。
第二人刚要跟进,齐砚舟已抢至窗边,举钢管横扫而出。那人低头躲避,钢管擦帽而过,击中墙壁,溅起几点火星。
外面那人拔出匕首,扑身冲来。
齐砚舟后撤半步,放他进屋。待其一只脚落地,立即横扫腿绊住脚踝。对方摔倒在地,齐砚舟顺势压上,膝盖抵住胸口,左手掐住喉咙。
“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咬牙不语。
齐砚舟加重力道:“刘振虎死了,你们现在为谁做事?”
“……我们只听命令。”
“命令从哪儿来?”
“手机。”
“密码呢?”
“指纹解锁。”
齐砚舟松手,将他翻过身按在地上。从包里拿出扎带,将两人的手腕反绑,又搜出手机和对讲机。
他打开其中一部手机,最近一条消息显示:
【目标变更:优先控制齐砚舟关系人,确保手术日失控】
下方还有一条未读语音。
他点开。
机械变声的声音传出:“确认目标为花店女性。活捉,不得伤害。若遇抵抗,允许使用非致命手段。”
齐砚舟关闭手机,眉头紧锁。
这不是临时起意。他们早已掌握他与岑晚秋的关系。
他走到桌边。岑晚秋仍坐在原位,脸色苍白,却未惊叫,也未移动。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她问。
“刚。”齐砚舟走近,伸手,“没事了。”
她没有接,目光落在他颈间的听诊器上。
“你每次做危险的事,都会把它戴上。”
“习惯了。”
她终于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那两个被绑住的人。
“他们会死吗?”
“不会。”齐砚舟说,“警察会来。”
“可他们只是执行命令的人。”
“但他们选择了这条路。”
岑晚秋沉默片刻,忽然开口:“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来这儿?”
“猜的。”
“所以你让我留在店里?”
“我没让你留。”
“你也没让我走。”
齐砚舟看着她,没有回答。
她嘴角微动,“你是故意的。”
“对。”他点头,“我要他们动手。只有他们真正行动,才能追到上线。”
“拿我当饵?”
“我知道你会安全。”
“万一你算错了呢?”
“我没算错。”
“因为你预演过了?”
他没有否认。
岑晚秋凝视他良久,忽然笑了:“你真是个疯子。”
齐砚舟也笑了,“可我现在还好端端地站在这儿。”
她摇头,转身从柜子里取出创可贴和酒精棉,“手划破了。”
他低头一看,右手虎口处有道血痕,不知何时所伤。
她捏住他的手指,轻轻擦拭药水。
动作极轻。
屋内一片安静。
远处警笛声由远及近。
齐砚舟望着窗外,低声说道:“明天手术照常。”
岑晚秋抬头,“你还敢上台?”
“我不上台,他们就不会露出真面目。”
“可他们会杀了你。”
“那就看谁更快。”
他抽回手,取下听诊器,放进白大褂口袋。
门外传来脚步声,巡警到了。
他走到窗边,对外喊道:“人在这儿,两个,都绑着。”
然后回头看向岑晚秋。
“你今晚别睡这儿。”
“那你呢?”
“我去值班室躺两小时。”
“齐砚舟。”
他停下脚步。
“你刚才爬管道进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如果晚一步,我现在可能已经被拖走了?”
他看着她,眼神没有闪躲。
“我想到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结束。”
外面警员敲门。
他转身拉开门。
冷风吹入,卷起地上的纸片。
一张飘到他脚边。
他低头看了一眼。
是花店昨日的销售单。
姓名栏写着:周正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