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雨还在下，风从巷口灌进来，吹得门框吱呀作响。齐砚舟站在岑晚秋身后半步，手轻轻按了下她的肩，示意她慢一点进屋。屋里弥漫着陈年木头和潮湿纸张的气息，地板踩上去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先去书房。”他说。
岑晚秋点头，摸黑走向东侧房间。她记得前夫出事前那阵子，总在这里熬夜看账本。灯没电，齐砚舟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墙角的老书柜。柜子歪斜，几本书散落在地，封面泛黄。
“他喜欢把东西藏在柜子后面。”她说。
两人合力将书柜往旁边推。木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柜子移开后，露出一块松动的墙板。齐砚舟伸手敲了敲，声音空荡。
他用随身携带的多功能刀撬开墙板。里面是个暗格，不大，放着一本牛皮笔记本和一册手工装订的账本。
岑晚秋接过日记本，手指微颤。翻开第一页，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她喉头一紧。
“三月七号，爸被刘家的人带走，关了一夜。回来时右手断了两根骨头。他们要他用厂里的出口单走账，金额五百万。”
她继续往下念：“四月十二号，我查了银行流水，钱没进公司账户，去了三个离岸户。编号分别是Vt-783、Vt-784、Vt-791。”
齐砚舟听到Vt开头的编号，立刻想起林夏捡到的燃烧碎片上也有同样的编码。他拿出手机翻出照片比对，数字完全吻合。
“接着看。”他说。
岑晚秋翻页的手更慢了。“五月五号，我去问婶婶李淑芬，她说不知道。但她当晚打电话，我听见她说‘账本不能留’。我开始怀疑，是不是她一直在背后操作？”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六月十八号，我偷偷复制了一份账本，藏在老宅。如果哪天我出了事，请相信我不是背叛家庭，而是想救它。”
最后一页写着：“真正的主谋不是父亲，而是我婶婶李淑芬。她以母亲性命要挟，掌控整个链条。这笔债，不该由我们背。”
字迹潦草，像是写完便匆忙合上了本子。
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冲了进来，背包滴着水。是岑明远。他站在门口喘息，脸色发白。
“姐……我收到你短信就来了。”他看着摊开的日记本，“妈的事……是真的吗？”
岑晚秋抬头看他，“你知道什么？”
岑明远低下头，“我去年在她家楼下见过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拿了个U盘给她。她说‘这次做完就收手’。我没敢问，怕惹祸。”
齐砚舟接过账本仔细查看。纸张老化均匀，墨迹氧化痕迹符合三年前书写特征。他判断，这份证据是真的。
“你们家以前的资金流，一直归李淑芬管？”他问。
岑明远点头，“她是会计出身，退休前在外贸公司做财务主管。我爸只懂生产，账都是她打理。”
岑晚秋突然站起来，声音发抖，“不可能。她骂我是克夫的扫把星，恨我入骨。为什么要帮我丈夫藏证据？为什么现在又要害我们？”
没人回答。
这时，门外又响起脚步声，比刚才轻，却很稳。接着是保温桶放在地上的闷响。门被推开，李淑芬站在门口，穿着深紫色真丝衫，头发一丝不乱，手里提着印有超市LoGo的环保袋。
她看见屋里三人，目光落在桌上的账本和日记本上，整个人僵住。
“你们……翻出来了？”她声音很轻。
“您知道这东西存在？”齐砚舟问。
李淑芬没看他，一步步走近桌子。她伸出手指，碰了碰账册的边角，指尖微微发抖。
“我一直以为……它烧干净了。”她说。
岑晚秋盯着她，“您早就知道？那您这些年骂我，赶我走，是不是都在演戏？”
“我不是演戏。”李淑芬抬起头，眼眶红了，“我是真的恨你。因为你活着，他却死了。可我也知道，你是对的。”
“什么是对的？”岑明远问。
“你姐姐没做错任何事。”李淑芬声音沙哑，“你爸欠的钱，是你叔叔拉他下的水。但真正控制洗钱链的，是我。”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岑晚秋后退一步，“您说您是主谋？”
“我不是为了钱。”李淑芬靠着墙，慢慢滑坐到地上，“你妈三十年前查出癌症，需要天价药费。刘振虎找到我，说只要配合走账，就供药不断。我不敢拒绝。后来你爸也被盯上，我只能让他们把钱转到他名下，好保住你的安全。”
“所以您让我背黑锅？”岑晚秋声音发抖。
“我不让你知道，是保护你！”李淑芬猛地抬头，“你以为我想这样？每天看着你，恨你，骂你，其实我心里在流血！可只要你说一句‘我知道真相’，你就活不到第二天！”
她指着账本，“这个本子一旦公开，刘家残部会杀了所有相关人。我拦不住。”
齐砚舟蹲下检查她的脉搏。太快，不稳。
“您现在心跳超过一百二十。”他说，“得去医院。”
“我不去。”李淑芬摇头，“我说完了，就够了。”
话刚说完，她身体一软，头向后仰，撞在地上。
“妈！”岑明远扑过去。
齐砚舟立刻摸颈动脉，呼吸微弱，脉搏紊乱。他让岑明远拨打120，同时翻找家中常备药。在厨房抽屉找到硝酸甘油，倒出一粒塞进李淑芬舌下。
“等车来之前不能挪动。”他说。
岑晚秋跪坐在旁边，看着李淑芬苍白的脸，手慢慢伸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您为什么不早点说？”她低声问。
没人回答。
齐砚舟用手机拍下日记关键页和账本编号，存进加密文件夹。外面雨声渐小，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
几分钟后，急救人员进门。齐砚舟简要说明情况，协助将人抬上担架。三人跟着上了救护车。
车门关上前，齐砚舟回头望了一眼球老宅。门还开着，风吹动门扇晃了一下。桌上那本日记被风吹动，翻到最后一页，墨迹未干的那行字正对着门口。
救护车启动，蓝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