驮爷和杨五爷相互看了看,心下狐疑:陈三能道歉?不合逻辑。这货一定憋着坏屁呢。
张瘸子发话了:“三弟啊,既然是带着诚意来道歉的,那就让驮爷、五爷、六爷,见识见识你的诚意!”
那意思是说:你拿什么来道歉?上次让你揍得大小便失禁,又是烙铁,又是电击,还让我们互相咬,揭发贪污事件,最终赔了几十万块钱,你怎么补偿?
陈三爷呵呵一笑:“就等您这句话呢!诚意在这儿!”
说罢,伸手进入腹部,从西服内兜里掏出一张纸,折叠状,递给驮爷:“叔,您看!”
驮爷和杨五爷还以为是银票呢,哦嚯?见到回头钱了?陈三爷送银票,人间罕见啊。
驮爷慌忙打开,一看:委任状?!
驮爷一愣:嘛意思?
陈三爷笑曰:“叔,仔细看看,这是晚辈给您的惊喜。”
驮爷边看边念出来:兹委任陈若水先生为远东贸易公司总经理,即日起全权负责公司事务,责权一体。落款:大日本帝国驻屯军司令部。
驮爷笑道:“恭喜啊,三爷,扶正了,东山再起,可这是你的喜事,跟我们有啥关系?”
杨五爷清了清嗓子:“咩,对啊,跟我们有啥关系?”
钱六爷高傲的头也点了点,一米多的脖子颤了颤。
三个公子一起叫嚣:“陈三!你耍我们?!”
马太太脸一沉,啪地一拍桌子:“轮不到你们这些小字辈说话!有没有规矩?!”
“二姑……”钮七郎想辩解。
“闭嘴!”马太太呵斥。
钮七郎悻悻扭头,不再言语。
作为驮爷的儿子,再怎么说,也得给表姑面子。
陈三爷毫不慌张,微微一笑:“驮叔,五叔,六叔,这是机会!赚钱的机会来了!”
驮爷呵呵一笑:“那是你的机会,我们没这个福气!”
“驮叔!看着我的眼睛!”
“我看着呢!干嘛啊?”
“真诚不真诚?”
“你就说吧,别废话了!”
“好。容我细细道来:光绪三十三年,太后懿旨,授总理衙门通商设司,徐世昌亲领,袁世凯督促,北洋肥差,落户津门,我老泰山少年得志,任通商口岸执事,北洋一脉,就此传承,三年盈余800万,满清覆,北洋出,老泰山受提拔,总领远东贸易,越明年,获利千万,北洋三镇,军饷悉出,利及者岂袁公,乃至段祺瑞、冯国璋、曹锟、吴佩孚,雪花银两,滚滚而来,直奉大战,何不炮轰沿岸货仓?中原大战,东北易帜,蒋何以连英扛日?皆因远东贸易公司聚财满仓,不可替代,江浙富庶,北洋流油,一南一北,命脉所系,今日军仍不敢废之,港口三十八艘大船明年初出海,东南亚小国如泰国、柬埔寨、缅甸、老挝马来不日通商,驮爷须知,东南亚盛产什么?罂粟也。吾尝旋走暹罗、柬埔寨,火并毒枭,深知获利之丰,弥天填海,金币锻铸,地下埋藏,万世传承,富贵无疆,驮爷,您是个聪明人,大智慧,何不顺水乘舟,再造辉煌?千古难遇之良机,望驮爷明察!”
这段陈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除了驮爷,都没听懂。
不认字。
杨五爷、钱六爷自幼是混子,比不上驮爷和邢二爷的出身,没读过私塾。
三位公子,虽然有书读,但不着调,殴打私塾先生,早早辍学,大字不识一箩筐。
张瘸子更不用说了,勉强会写自己名字。
陈三爷本来就不是说给别人听的,单单说给驮爷听的,只要驮爷听懂了,其他人不足为虑。
驮爷正在沉思,不料槐花却说话了:“老太太,驮爷,五爷,六爷,小的斗胆,插句话,我觉得三爷说的在理,津门通商口岸、远东贸易公司,实属华北命脉之所系,今为日本人占领,唯实运作,还得靠三爷,三爷主事公司多年,又得出海之经验,四海之内,寰宇之中,必是三爷龙腾虎跃,福寿生意,贵在货源,三爷有情,驮爷有意,海天一碧,富贵花开,肺腑之言,足见三爷诚意!”
哎哟我去——
全呆住了。
一桌子大老爷们儿,只有这个丫鬟递上话了。
陈三爷的心脏咯噔一声,他不怕那些卖弄风骚的浪女,就怕才女,女子有才,魅力骤升。
沈心茹就是才女。
陈三爷都惊得岔气了,愣怔片刻,才对马太太笑着说:“老太太,教导有方啊,身边的丫头,博闻强识,一番解读,陈三佩服啊!”
马太太哈哈大笑,十足惬意:“让三爷见笑了,这丫头本是老文家的女儿,祖上是东北人,我花了500两银子把她买下来,做了贴身丫鬟,偶尔让她陪着我两个女儿读读书,两个女儿没学会,她倒是识字了,乖乖女,聪明伶俐,每天读书看报,讲给我听,现在啊,我的女儿都出嫁了,我把她当亲女儿来养。”
“原来如此。”陈三爷欣赏地看着槐花,“老太太有福,文姑娘更有福。”
槐花莞尔一笑,动情地看了陈三爷一眼。
陈三爷的心扑腾一声:草,坏了。
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